09
晚上我们住在了老宅。
这是李家不成文的规矩,虽然李唯已经年满十八周岁零十九年,也已经结婚生子,但他每个月还是要在父母身边住一个晚上。
大概这就是奉养双亲的体现吧。
男人尽个孝道还真是容易呢。
李唯的院子就挨着李家二老的主院,这是最传统的布局,比起李恣这个女儿,李唯这个儿子总要住的离父母更近一些。
整座小院是山南的样式,小桥流水、曲径幽竹一处不少,李瑾和李瑜平时就跟着李家二老住,自然还睡在主院,李唯撇下我,与冉让去了那粉墙黛瓦间的二楼书房。
我没人说话,就站在小桥上看着下方自在游动的锦鲤发呆。
比起李唯从前的女人们,冉让明显知礼守节很多,至少他们去的是书房,没有直接奔卧室那张青檀木的大床去。
好歹给我留了点面子。
10
我看了一会儿锦鲤,就有佣人走了出来,跟我说床铺已经暖好,建议我先洗个澡再去床上等李唯。
佣人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大约在她看来,我杵在这里是为了偷窥李唯跟冉让的奸情——这是什么虐心的望夫石桥段。
为了避免她再脑补出什么离谱的虐恋情深情节,我连忙跟着她去了浴室。
李唯在老宅的浴室很简约,相较于我们在城里的房子少了个浴缸,所以显得相当空旷。浴室很暖和,佣人们连花洒流出的热水温度都已经帮我调好,我道了谢,正准备请她们出去并关门,却发现她们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是上前一步、为我脱去了外面的羊绒大衣。
我皱起了眉头。
眼见着她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打算继续脱去我的打底毛衣和牛仔裤,我连忙按住了放在我裤腰上的手,示意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这是先生的吩咐,夫人不要难为我们。”
老宅的规矩虽然繁琐,但也从没有这种离谱的规定。
然而佣人们的眼神里透露出对李唯的敬畏,她们似乎从不质疑李唯吩咐的合理性。为了避免她们无辜失业,我只好松开手,配合她们把我剥得一丝不挂:
“你们……可以出去了吧?”
11
快速地冲完了这个略糟心的澡,我裹上了浴袍,快速地护完肤,躺在了主卧的青檀木大床上。
据说这张床是件古董,可以追溯到千百年前,是安北进贡的贡品,在李唯和我结婚时,大先生把它送给我们当作了结婚礼物。
这么想来,大先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被子很柔暖,大约事先用暖被机烘过,真丝独有的光滑触感包裹着皮肤,美好的让我昏昏欲睡起来。
但我不能睡。
这还是老宅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妻子应以丈夫和孩子为先,而如果丈夫还没有上床,她应该安静地、乖巧地等待丈夫的到来。
我只好撑着眼皮打起精神,打量着这间我已经住了十七年(虽然一个月只来一次)的卧室。就像所有世家老宅的构造,这间卧室还连着一个隔间,里面往往坐着一位老佣人,她主要负责听房,记录下夫妻行房的细节,以便拿给丈夫以及当家主母看。
也就是李唯和他妈看——
都已经2202年了,你们就不能用点现代科技比如摄像头和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吗?了解一下减员增效这种最浅显的管理学常识好吗!
不过这毕竟是李家,他们养的起闲人,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12
“你回来了啊……”
由于李家睡前不能玩手机的家规,我只能百无聊赖地等李唯回来,就在我眼皮坠坠、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很轻的窸窣声。
“……怎么还没有睡?”
声音有些喑哑,像是从前他跟我在激烈性事后的状态——想到这里,我就有些恶心,瞬间清醒了起来。
“是……在等我吗?”
语气多了一分愉悦。他是这样的自以为是,甚至以为能够在新欢旧爱间左右逢源。我不再搭理他,只用被子蒙了面转向另一侧,可他偏不愿意放过我,抬手掀开了我遮脸的被角,又翻身把我压在下方,与我面对面起来。
我被迫与他对视。
真是要命。
两口子过了三十五岁,看一眼对方都要做一宿的噩梦了。
其实他的眉眼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与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大约是因为不必操心家事,抑或是权力乃最好的补药。
“……怎么不高兴了?”
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我紧抿的唇。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困惑——也许对于他而言,女人只是用来取乐的,他可以享受我为他的争风吃醋或歇斯底里,我却不能让他为我揣摩一次心意。
但又也许,他也可以做小伏低,成为裙下之臣,只是那尾摇曳红裙的女主人不是此时的我而已。
就比如,那修长的食指覆上了我的唇,描摹着那朱红的轮廓,却在昏黄的灯翳里,沉沦而残忍地吐出最温柔的呢喃:
“……西西。”
13
只两个字,就让我从头僵硬到了脚。
大约意识到了我的抗拒,李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悻悻地撤了手,安分地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背了过去。
李唯没有再阻拦,只是转过身面向我这一侧,然后挽住了我的腰。
我没有发作,却也没有了困意,只安静地看着对面的墙。
那是一面平平无奇的墙,却开了一扇富有古韵的窗,透过明净的玻璃,隐隐可见一抹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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