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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伙伴王静女早就说过,天下男人没有哪个不偷腥,成了家的想方设法偷腥,没成家的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肖九有些接不上话,尴尬挠挠头:“你个丫头家家,知道还挺多。”
吴子裳坦然道:“我见过他们谈生意。”
也算是见过他们如何谈生意。
肖九以前与吴子裳打交道不算多,且左右常有赵睦或刘启文等人在,此刻难得和这位阿裳小妹独处,闻得此言,他又忍不住好奇道:“鲜少见未出阁的姑娘家到处跑着做生意,长源阿兄不管你?”
“不能说不管,也不能说管,”吴子裳向后靠到马车上,平静总结道:“他只是某些方面比别人父兄想法开明些。”
但也有某些方面上,赵睦是个恪守陈规的小古板。
“真好,”肖九似乎有点羡慕,偏头看了阿裳一眼,轻轻赞叹:“你能跟在长源阿兄身边长大,其实挺好的。”
不知该接啥话的吴子裳微笑应声:“是吧。”
在赵睦身边长大倒底好还是不好,这能有谁说得准呢。
70、第七十章
隔天不到午时,赵睦按约定带回贺佳音骸骨,装小盒里背在背上,重量带盒子不过两斤余,交给肖九后,他抱着木盒哭到站不稳。
旧坟不能再用,新冢还未扎成,骸骨暂时寄放城外相国寺。
奉香安灵时,肖九在香案前受大和尚诵经,赵睦与吴子裳并肩站在门外。
二月底三月初时节里,过午之后炽日当空,有些热。
赵睦半侧过身背对日头,从怀里掏出之前吴子裳塞给的钱袋递还,低声温醇:“那户买家儿子新病故,年十六,生前所订亲事被退,其父母恐他在地下无人相伴,遂出此下策配寻冥婚,此举违律法,我送了那家男人下狱,又拿一半银给了他家妇,算作再扰她儿清净的补偿。”
吴子裳静听赵睦言,接过钱袋拎在手中,沉默须臾,问:“那户人家,贫?”
“贫甚。”赵睦目光落向香殿门内,只能看见肖九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的半个背影:“连粗盐疙瘩都吃不上,那家男主人不到四十牙基本掉光,腰背佝偻似八十老翁。”
钱流向不缺钱者,苦留给能吃苦人,世道如此现实且残酷。吴子裳没说话,目光与赵睦相反,落向不远处大雄宝殿前的攒动香客,以及殿前大香炉周围的缭绕烟火。
赵睦暗暗看眼阿裳,沉默中想起与那户男主人的对话。
那家贫,成天除去下地干活便是捡粪当柴,挖野菜充饥,日仅中午一食,早上只喝糙汤裹腹。
他家为给亡子配冥婚而花光家中所有积蓄,女儿十岁大没条裤子穿,成天只能躲在炕上不见人,一家三口人挤在逼仄昏暗的茅顶土屋里,赵睦弯腰进门后甚至没法抬头直起腰,屋子太矮,她个头高。
便是如此一户贫苦人家,连活人生死都快顾及不上,还非要倾尽家财为亡子配个冥婚。
赵睦站在这家凌乱破院里,捡起块土坷垃扔跑门外猩猩狂吠的村中瘦狗,问这家男主人:“你家过成这样,连饭都要吃不上,为何不顾妻女死活,反而要去为已故之人配冥婚?”
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去了浑身精力神,蹲到地上泫然欲泣,枯树皮般粗糙脏污的手用力捂住了脸:“因为死的是儿子,是我命根子!我这个年纪没了儿,绝后了啊……”
“女儿也是你儿,”赵睦拧眉,对男人之言生出种反感,言语却然依旧平缓:“好生把女儿养活成人,将来招个赘婿上门,生儿育女也不是绝后,难道你还怕以后清明中元寒衣节上坟时,你女儿会不给她哥烧送单寒衣物和钱箔?”
男人脸仍旧埋在手心里,呜咽痛哭出声:“那不一样,女儿只是女儿,她的娃是别家种,嫁了男人她就是别家人,只会操心她一家人,哪里还会管她哥坟头草长多高,她和她哥本就关系不好,她对她哥不会比得上对她婆家人。”
“你错了,你看错了世上妹妹对哥哥的心。”赵睦冷漠地睨着男人油污恶心的发秃发顶,逐字逐句反驳道:“我家中也有一妹,平日也是与我横眉冷对各种闹腾,可若他日我意外身死,吾妹将来无论是儿孙满堂也好,高龄九十也罢,她都不会忘给我去上坟烧纸。”
拢回神思,赵睦用手肘碰碰吴子裳上臂,稍微弯下腰凑过来,近乎耳语:“倘他朝我身故,你会记我多久?”
“……”吴子裳稍仰脸看过来,四目相对,再装作平静的样子别开脸,语气比神色更平静:“不记多久,很快会忘记。”
此言乍闻绝情,谁听去都当表示不解或生气,赵睦却极浅笑了下,梨窝飞速一闪,甚至有几分心中小石头稳稳落回腔里的意味:“那就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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