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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对面,赵睦姑姑家两个儿子互相嘀咕。
一个说:“我娘说二舅父自幼读书好,家里从不让他干活,有事时都是外祖母带三舅父和我娘你娘去干。”
另一个公子冲桌中间的老祖母全老太太示意,在桌子下摆手,道:“我娘生前也是总这样给我们说,让我们要孝敬大舅父,不过这会儿就别拆二舅父的台啦,外祖母高兴比什么都强。”
可不是么,赵峻柏一通诉苦,全老太太泪眼朦胧拉二儿子手,重复在说着“我的儿受苦了”之类话。
随即,赵峻柏又因说家中条件艰苦而说起某次他过生辰,眼里泪花闪闪:“母亲给了我十文钱,让我出去买个年糕吃,我花十文钱买两个年糕,站在街上吃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年糕,那味道我至今还清楚记得。”
旁边赵瑾心情不好,怼起人来也不含糊,听罢赵峻柏言,直白呛道:“既然年糕那样好吃,二叔父还买了俩,当时就没想着给祖母也带回来一个?儿生母受苦,您的生辰也是祖母受难日呢。”
“呃……”说到动情处说得自己两眼泪的赵峻柏尴尬地沉默瞬息,支吾解释:“忘了,当时忘了嘛。”
“不是忘了,是您只顾着自己吧,”老二赵瑾不仅怼人厉害,说起刁钻话时也不输老大赵睦,那张嘴跟刀匣子样嗖嗖往外飞小刀:
“时薄氏当权,党同伐异,打压迫害世家,我父不满十五被逼从军,成天脑袋别裤腰带里尸山血海地蹚,祖父不在后,侯府被抄没,祖母带着孩子四处求活,我父亲发俸禄后半文不留全给家里寄回来,甚至军里发的棉衣棉裤他都舍不得穿,托人捎回家给母亲和姐姐弟弟们过冬用,
他在西南雪山上打仗,靠从死人身上扒棉衣穿,脚趾头都冻掉一个,若非他那几个结义兄弟时时帮衬,他性命早被搁在了遥遥天门雪山,这就是您口中所言的,我父亲抛下他母亲和姐姐弟弟们,而在军里过的好日子?”
“北疆复,”赵新焕开口,轻声斥次子:“喝两口酒就开始撒酒疯,不行你先回去歇息。”
这明摆着是在给赵峻柏台阶下呢,谁知人赵峻柏不愿意就坡下驴,筷子拍到筷枕上,声泪俱下:“二侄子,有些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知道这些年我放官在外,没能像大哥样在母亲跟前尽孝心,但那是我不想么?那是我不能!”
说着开始擦眼泪:“大哥在朝呼风唤雨,我在外受尽刁难,去的还都是穷山恶水地任职,多年下来,我身体熬垮了,前程也没有,如今回了家还要被侄儿这样质疑,我做人可真失败,我不是称职叔父,更不是称职的儿子,你数落我数落的其实也没错……”
说着说着,全老太太也开始掉眼泪,母子二人再次抱头哭泣,众人又是好一通花样百出的哄开心,甚至还抱来了赵峻柏的孙子讨老祖母欢心。
赵家产双生,赵峻柏大儿子赵值跟前现下四个孩子,头胎双生俩闺女,现在八岁,二胎一男一女,只有三岁。
龙凤胎里的男孩被奶妈抱过来同老祖母撒娇,女孩自己跟在后头,她没奶妈走的快,个头又矮小,走到赵睦身边时视线里没了奶妈和哥哥,无措地停下脚步。
她父亲赵值正坐在赵瑾旁边,赵瑾另一边就是赵睦,可女孩似乎不认识她亲爹,在陌生环境里东张西望片刻,瘪嘴拉住了赵睦衣角,哭着低声唤:“哥哥。”
喝了酒的赵睦眼底湿润,似有若无一声软糯的“哥哥”传进耳朵,她有些恍惚地低头看过来,见是个泪眼婆娑的粉嫩小娃娃在拉自己衣角。
没人知道赵睦心里此刻想起了谁,她往后挪椅,抄住腋下把小女孩举起来与自己平视,歪头,梨窝深深:“你是谁呀?”
“我是妞妞,”小女孩拉住赵睦袖子,道:“哥哥,我害怕。”
全老太太正听重孙子说吉祥话给自己逗乐,旁边赵新焕瞧见大儿子从桌下举起个奶娃娃,“唔”一声冲赵值抬下巴:“这是龙凤那丫头吧?”
赵睦也听见赵新焕所言,视线落向父亲那边又收回,重新落小丫头脸上,纠正:“我是堂叔,不是哥哥。”
小丫头被举高后看见了自己双生哥哥,这厢放下心来,乖巧改口唤赵睦,带几份害羞与忸怩:“堂叔。”
“哎,乖着,”赵睦把人抱腿上坐好,拾起筷细声细气道:“给你夹个饺子吃叭?”
大约是女儿家粉粉嫩嫩太过招人喜欢,赵睦说话捏起嗓子,似生怕吓到这软糯小丫头,连旁边冷着脸的赵瑾亦抬手拉了拉这小丫头手,满目爱怜,如果当初,他想,如果当初他和冬葵的孩子得以顺利降生,那么那孩子会不会也和这小丫头一般惹人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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