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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桩服从命令为先,水囊放在公子身边地上,抱拳退至隐处护卫,巷里只剩公子一人。
呕吐使得喉疼若重酸灼烧,赵睦后背贴墙歇息,片刻,仰头靠墙,湿润目光落在斜对面小医馆。
此前要走没走成,与不听已登上最后一趟北上快船,奈何她晕船症状过重,脚离地面便百般难受,临起锚前,不听拽了她下船。也正是不听此举,躲在码头旁茶棚里避风歇息的赵睦,看见吴子裳骑毛驴追过来。
阿裳果真如肖九所言,瘦得几乎没了赵睦记忆中的样子,显得人高挑又成熟,她望着江面怔忡时,周身竟压着满满孤寂。
赵睦望着那道身影,贪婪地望着,安静地望着,隔着宽路静静望着,直到晕船带来的头疼恶心再次疯狂来袭,赵睦呼哧喘气,这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活着。
对,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个想法第无数次从内心深处翻涌着冲进脑海:
别个义兄妹还有解掉关系再结成夫妻的,那些师兄师妹青梅竹马们,永结同心还被世人传是佳话哩,她和阿裳并无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疯狂叫嚣着,几乎要驱使着赵睦走出茶棚出现在阿裳面前,直到赵睦的肌肉记忆使她在这般情绪剧烈情况下,紧紧抓住蹀躞包里的小药瓶。
小药瓶中所装绿豆大小黑色药丸,是赵睦在阿裳面前所有自卑和怯懦的源头,是可以扼住赵睦所有不甘心的巨力。
是啊,人前的“大公子”温和从容,光鲜亮丽,皇帝称之有“擎天架海之才”,且还有副人人羡慕的好皮相;人后的赵睦阴狠歹毒,肮脏卑鄙,像阴沟里爬行的鼠蟑虫蚁,是个乾坤混淆的怪物。
若阿裳喜欢男子,不巧,赵睦不是儿郎;若阿裳喜欢女郎,不巧,赵睦此身也算不得姑娘。
自己,自己算个什么呢?少年时候欢喜可以男儿身立世而行,如何都没料到会有今日之糟糕。
直到看见那位曾好心给自己扎针放血缓解晕船头疼的女大夫,拿着领风衣出现在阿裳身边。
她为阿裳披上御寒衣物,二人去放烟花,下江泛舟,乘兴而归。
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驱使赵睦此刻蹲在夜色中满心不甘,甚至生出点点希冀,你说,若是阿裳当真会喜欢女子,那我是否会有那么一星半点机会?
一星半点,成全自己一次的机会。
自小到大这些年,所有人都在敦促她要成为心怀万民忠君爱国的上臣,国臣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可赵睦自己呢?有谁在乎过赵睦这个人。
这些年来,她真的一直在失去。
只要真实身份不暴露出去,她定然会像所有名臣贤圣那样,以高光伟正形象名垂千古,若是秘密暴露,她无法确定历史和后世人会如何对她盖棺定论,唯一可以知道,是无论将会发生哪种结果,她都会把该做的事做好。
人嘛,谁活一辈子心里没遗憾呢,她赵睦最多就是比别人多几个遗憾罢了,只要阿裳过得好,过得开心幸福,那些开心幸福和她毫无关系也没事,没事。
心里反复如此说服着自己,赵睦扯起袖子擦眼泪,靠在墙上,咬着嘴,不停擦眼泪,左手腕上空荡荡,再不见那根褪色老旧的五彩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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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二十三年上元节过罢,正月十六,百司开笔,赵睦如常乌沙补服应卯押班,甚至没人知整个年节她都不在汴都。
高仲日调走,赵睦在大理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只剩下埋头做公务,偶尔遇见同样在大理寺当差的表兄陶知,她甚至除公事外都无话可说。
快到清明时候,许久没联系的高仲日忽然跑来约赵睦出去踏青。兄弟之间说话直,待赵睦疑惑眼神落过来,高仲日略显羞涩道实情:“我想让你帮我约董之仪出来。”
说罢,又喃喃解释:“你说你们不可能,我又特意隔了这许久时间,见你并无后悔意,故才敢来试一试,不算同你抢女人罢。”
“胡思乱想什么呢,”赵睦拍高仲日上臂,总是从容而醇和:“自然尽力帮你约,不过先说好,你们成与不成,与我无关。”
据赵睦了解,董之仪是个非常不爱出门玩耍的,想约她,除非有什么事情或东西她感兴趣,碰上她感兴趣的,她会毫不犹豫主动来找你。
高仲日露出灿烂笑容,一拳头捣在赵睦胸口:“说的什么话,成了请你喝酒,不成是我不够好,入不得董娘子眼。”
寻常没有大案要案时,大理寺主要差事分为审核案件和下派人手协助下级官员查办刑狱,赵睦升官到寺正,已不用再像此前东奔西跑,而今每日按时押班放衙,生活逐渐规律起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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