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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何处?”全老太太问,枯瘦的手把大孙手拉更紧。
“东北边,奉旨出使。”
“奉旨出使哇,”全老太太脸上露出瞬间的迷惘,不知想起什么,稍顿,语重心长道:“既持符,无论何时不可失臣节,国臣威仪当是进退有度,荣辱不惊,上无愧天子,下不负黎民。”
说着,老太太不停顿再道:“待你回来时,记得把阿裳带归。”
“……是,孙儿记下了。”赵睦望进祖母浑浊发黄的眼睛,磕头样把额头抵在罗汉榻边缘上,不知回答的倒底是老太太的哪个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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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经历使赵睦见过拼尽全力只为活着的底层百姓,也见过一掷千金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遣秦使团浩浩荡荡出发离汴,天子在大明门亲自践行,场面盛大恢宏,人人都在赞叹大周国力雄厚,偏赵睦不仅半眼没看进去,中途还因大明门外人太多,与同行的凌粟说完话后她差点没能和鸿胪寺队伍成功汇合。
此番担任遣秦使团正使者是鸾台正二品侍中应寿祖,副使乃西台侍郎正二品龚道安,大事有这些大人物安排定夺,充当翻译及承担互市谈判责任的典客署官员路上只管趁机享清闲,当做自己出来游山玩水尽情领略江山如画。
队伍北出陶关,一路往东北方向奔,入鸿蒙后由鸿蒙戍卫军加以护卫,十月初,使团行至周最东北国门北岩城。北岩城外一条南北走向长河,名曰雾宿,由长年河雾笼罩而得名,渡过那条河对面便是他国领土。
汴都使团长途跋涉到来,本已够疲惫,需在此休整并补充物资,非三五日可罢,使团既停留,北岩府官倾出全力招待使团官员,以尽地主之谊。
官员乡绅头日宴,北岩正宗参茸酒轻而易举放倒大片汴都来的矜贵官老爷;次日宴……嗯,吃饱喝足后左不过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赵睦借口水土不服吃啥吐啥面色惨白之由,躲起不露面。
十月份,汴都偶尔还会热一热的时候,鸿蒙平原上已经寒风似刀,外地人耳朵捱不住就要冻伤,负责补充物资的鸿胪寺后勤官员拿需货单子来找赵睦,问典客署要补充什么,赵睦把早已备妥的单子给他。
后勤官员当面把赵睦的需单看罢,赵睦见他面露难色,问:“有哪样不好筹得?”
“倒也不是,”后勤官吏好生收起需单,因赵丞平易近人,满腹怨言方敢透漏一二,摇头叹道:“这里东西真是水涨船高,赵丞有所不知,区区皮裘而已,因我们大量需要,北岩商已涨价到千二百钱一件,咱个再往北,冰天雪地,不买就得挨冻,买了就要被宰。”
“谁让咱们半路不慎翻了两辆物资车呢。”赵睦宽慰他,途中过山路,两辆装载御寒衣物的车子因秋雨路滑翻下山,此刻人家本地卖皮货的坐地起价,公门最多就是货比三家。
那些物资供应商都是北岩府公推荐,这其中多少官商利益纠葛,使团里这些外来官员摸不明白,更不敢随意去触碰。
“也是这个理,”后勤官吏无奈,愤愤道:“反正最后凭据拿回去是朝廷报销,商贾东西卖再贵也都不是咱个自己掏腰包。”
是数万万给朝廷缴纳赋税的百姓埋单。
“你们后勤队没另外去外头市里打听打听市场价格?”赵睦道:“其实也没哪条律法规定,咱个必须要从北岩府公推荐的商户里购买物资。”
后勤官吏道:“倒是听说我们队长遇见位女老板,御寒物资比北岩府公推荐的便宜许多,质量也可以,奈何她听说是卖给我们公门,有些不敢。”
“呐,”后勤官员指典客署物资需单上御寒帽,补充道:“尤其这个,只咱个典客署需要,翻的那两辆车上多数都是咱鸿胪寺的物资。”
“可以去向咱个少卿反映情况。”在朝廷当官几年,赵睦吃过几回亏后不再似最初当差般直眉楞眼,现已学会“做好分内事,莫操他人心”。
后勤官吏重重叹息:“少卿这几日被北岩当地官员乡绅缠着,竖着出门横着回,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我数次与他递上文书皆被置之不理,署丞,这些后勤事说不重要又如此重要,出了门,大家吃喝拉撒都要向后勤伸手索要,然则解决问题时我们又成后娘养的,没人管啊!”
整个使团大小三百余众,正副二使在上头把口子一开,团里凡有点地位的都被北岩官员乡绅腐蚀得厉害,放眼去看,没被“腐蚀”的只剩负责看守天子国礼的礼部官员凌粟,和因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的典客署丞赵长源。
正副二使高高在上,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素来无视后勤事宜,使团上行下效,人人不把后勤事放在眼里,后勤队正无奈,只能想方设法来找赵睦帮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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