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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近……

郁焉想起前一天晚上红妈妈在院子里打的那个电话，因为夜很静，所以就算她的声音压得低，郁焉也还是都听清楚了。

“我已经快五十岁了，一个老女人还结什么婚？”红妈妈讥笑着，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更何况你给我找的什么人，六十岁？快退休？你怎么不给我找个半截入土的呢？”

“我这儿一大堆孩子，没工夫跟你说这些了。”红妈妈颇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们都不差钱，我不回去和你们争，就把之前答应了我的钱给我行吗？”

“我想带孩子们搬去个大一点的房子，郁焉也大了，我实在不想……让她再住在那么小的房间里了。”

后面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红妈妈突然哽咽起来，“你们不能不给，我这些孩子怎么办？”

大概是对面挂了电话，红妈妈把手机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用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郁焉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于是走出去，轻轻地将手放在红妈妈肩上。

她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至于吗？就那么点事。”

红妈妈回头瞪她，“就你没良心！人家不给我们钱了，以后每餐喝西北风去！”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吧？”郁焉飞快想了几条可行的路，“我们去联系慈善机构，看能不能拉到些资金，我在苏酥那边也还有一笔钱没拿，暂时还能抵一阵子的。”

红妈妈没出声。

“再不济，我带孩子们出去卖艺，都不用什么才艺，穿好看些站那儿，一人摸一下脸两块钱，一天下来就家财万贯了。”郁焉开了个玩笑。

红妈妈破功，笑了出来，“你有病是不是？”

问题不算棘手，不至于到了红园会倒闭要把孩子们都送人的地步，但是大家全都在长身体，要是连以前的生活质量都达不到，以后个个的还指不定长成什么歪瓜裂枣。

这可是个罪过。

郁焉发着愁，到了要回红园的时候突然脚一顿，拐去了篮球场，她需要静一静，也需要发泄一下。

快到篮球场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片熟悉的笑声，像是红园里的孩子们。

郁焉不解，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走近了她才看到于帘，那么高个子的一个人在一群孩子之间奔跑跳跃，看见她投篮了，小孩们就大叫着鼓掌拍手。

一群小屁孩哪儿会打篮球，完全就是看戏，看到热闹处了就捧个场。

于帘还挺受用的，“我再投一个，你们就喊‘于帘姐姐是冠军’好不好？”

小孩们纷纷点头，“好！”

郁焉在篮球场外看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见于帘运着球往后跑了一些，然后突然带着球往前跑动了起来，随即高高地腾空一跃，帅气地“砰”一声扣了篮。

小孩们都看呆了，“哇——”

于帘跳下来，轻轻咳了一声，小孩们立马反应过来，打着节奏鼓着掌嚷嚷了起来，“于帘姐姐！冠军！于帘姐姐！冠军！”

“嗯，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于帘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面上笑着，“唉，我是冠军呢。”

郁焉这才走过去，笑道：“于大帘，你傻逼吗？”

于帘一愣，把球砸了过去，“你才傻逼呢！”

小孩们看到郁焉过来，一个个蹦过去抱大腿，“焉焉姐姐！”

郁焉蹲下去哄了几句，“我和于帘姐姐打会儿球，你们在旁边看，好不好？”

“好！”

郁焉拍了拍球，微微蹲身，呼出口气，冲于帘招手，“来吗？于大帘。”

于帘也撑着膝盖蹲了下去，“来啊，郁焉儿。”

这是下午三点多的秋天，日光微凉，空气里透着股清新还有淡然的桂花香，周遭是小孩子的欢笑声，面前是一张好看的脸和肆意的年轻笑容。

郁焉闭了闭眼，想着，请允许她先抛弃现实片刻吧。

她运球上前，于帘防守的时候肩膀和她撞了一下，两个人都噗嗤笑了，郁焉趁于帘没防住的空隙，跃起一投，将球稳稳地扔进了篮筐之中。

她们的准头比平常人要好上很多，几乎是百投百中，到最后也分不出胜负。看戏的小孩们嗓子都喊哑了，小手掌拍的通红，郁焉和于帘气喘吁吁地累倒在球场上。

于帘接过郁焉拧开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顺下气之后问道：“你怎么了？情绪不太对的样子。”

郁焉颇为惊讶，“你怎么看出我情绪不好的？”

“就……”于帘伸手指了指她，“哪儿都不对劲的感觉。”

郁焉咬着喝水的瓶口，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她说：“于大帘，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挺懂我的。”

“那当然了，我们口味都是一样的。”于帘又提了不该提的，“小白兔嘛。”

郁焉的冷眼立马扫了过去，“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于帘忍住笑，“OK，你的发言时间。说吧，遇上什么事了？”

能让郁焉愁成这个样子，应该不是打架或者打球这样简单的小事，于帘其实心里有点没底，她害怕听到些无可奈何的事，毕竟红园的情况摆在这里。

郁焉抱着腿，面对着不怎么刺眼的太阳，她垂着眼睛，想：“我这是走投无路了吧？居然沦落到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掏心窝子的地步了。”

于帘催了她一声，“说啊，再不说我要回家吃饭了。”

郁焉白了她一眼，“急什么？我正在酝酿，毕竟对着你有点讲不出来。”

“为什么？”于帘坐的离郁焉更近了一些，“你觉得我这人特别讨人喜欢，忍不住的就觉得不想和我分享不开心，是不是？”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郁焉心情轻松了一些，她缓了缓，开了口，“你先前问我做打手的事……我确实是在给别人做打手并且以此挣钱，我们的老大叫苏酥，大家都叫她苏姐。”

“做打手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在这样的一个组织里，人和人的相处是很复杂很难办的。”

郁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说多了，于是又拐回了正题，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了最近红园遇到的麻烦，以及苏酥给她提的那个十分诱惑人的建议。

于帘听完，觉得颇为不可思议，“所以你就因为红园的一点小麻烦，萌生了想要退学的想法？”

郁焉看着这富人家的孩子，“小麻烦？”

于帘在兜里摸了摸，那张卡一直被她揣在身上，好像揣着安全感似的，但是里面的钱也没怎么用，她递给郁焉，“咱们是朋友，这钱你拿去应急，不收利息，别跟个傻逼似的想去退学好吗？”

郁焉再次被这扑面而来的壕气震慑到，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他妈的眼泪都快给震出来了。

于帘知道她不好意思，把卡扔了过去，“密码是我生日，我生日是平安夜，年份你知道的。”

郁焉看着自己手指间的那张卡片，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这里面有多少钱啊？”

“你还怕少了？”于帘看着远处，“这是我爸我妈散伙后给我的钱，说有五万，上次买手机花了点，应该还有四万多点，你就看着用吧。”

郁焉吸了口气，“……于大帘。”

“得。”北方姑娘豪气万丈，拍拍屁股站起来，“带路吧郁焉儿，红园吃饭去，我他妈快饿死了。”

于帘尽可能地降低给郁焉钱这件事会带给郁焉的不适感，到了红园就大喇喇喊饿，跑到厨房去催上菜催上饭，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付出也是需要回报的。

郁焉炒菜的时候，觉得这他妈简直就是个混蛋，把她一颗心暖得像个暖宝宝似的。

她收下了那笔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觉得都这会儿还和于帘讲客气有点装逼的嫌疑，一会儿又觉得好像在于帘面前的她，并不怎么在乎那些所谓的“尊严”和“面子”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退学，给苏酥发了消息，表示自己不想放弃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还是想上个大学，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