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毅和一可都停下了準備邁出醫院大門的腳步，一可拉了拉子毅，子毅心領神會地轉了個方向，兩人向收費廳走去。

收費廳里，人們都搖頭嘆息，為那哭嚎的婦人，也更緊的捂住了自己的錢包，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被小偷偷了錢。

子毅帶著一可擠進人群，就看見人群中，坐在地上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婦人，臉皮灰白而粗厚，兩邊兩塊顴骨突出來，兩頰成了兩個窩，臉上鼻涕淚水糊了一臉。再看身上，破衣爛衫，腳大拇指偷偷的鑽出鞋頭，偷偷看著外面稀奇的世界。

婦人那雙手一邊捶著地，一邊猛咂著心口，驚天動地的哭嚎從那乾癟的嘴唇吐出，好似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哭嚎上。

婦人旁邊蹲著一個男人，男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破洞，可也是補丁重疊。瘦骨嶙峋的雙手緊緊地插進他那亂糟糟的頭髮里，頭深深地垂著，都快埋進兩腿之間了。嗚咽聲從腿里衝出，直擊地面，又擴散出去。

旁邊一個背簍，背簍下半部分放著禾稈，禾稈上鋪了一塊布，布上躺著一個比貓大一點的孩子。

小孩閉著眼睛，臉色蠟黃，但臉頰上卻又不正常的紅，小臉還沒有一可的巴掌大。

「真可憐，不知是哪個缺德帶冒煙的玩意兒，也不怕天打雷劈，一看這就是沒錢的人，那麼大點的孩子要錢救命，也下得去手。」

「聽說那錢還是全村人湊的。可憐喲。」

「看他們那穿著，那模樣，不知窮成啥樣子了，那些偷兒也下得去手。」

「就這樣的人才容易偷，這樣的人肯定很少進城，不知道城裡偷兒像老鼠一樣狡猾。」

「這孩子看樣子沒有幾個月吧？瘦得喲。」

「人家的錢是救命錢，哪個黑心肝爛肚腸的偷的，這是謀財害命，也不怕半夜來找他索命。」

「就是，這孩子看著就快沒命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同情這一家人的，有咒罵小偷的，就是沒有人幫一下這家人。

一可的心裡太不得勁兒了，她雖然知道這些人並不富裕，她沒有立場去責怪別人。

婦人哭得聲嘶力竭，男人搖晃著身子站起來，伸手去拉婦人，「媳婦，走吧。這都怪我，是我害了兒子，都怪我。」

「你為啥不放好呀，那是孩子的救命錢，比我們的命都重要，你為啥不保管好呀！」婦人在男人身上一通撓，男人默默地任憑婦人捶打。

婦人打累了，撲去背簍，悽厲的聲聲喊叫：「陽兒，陽兒，你睜眼啊，娘沒用啊，是娘害了你啊，沒錢了，救不了你啊，啊！老天啊，讓我代替我兒去死吧。老天啊」

婦人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男人慌忙摟住軟下去的女人，大叫道：「媳婦，媳婦…」

婦人在男人的喊叫中悠悠醒來，「媳婦，你可不能丟下我走了，家裡還有孩子等著我們呢。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我們沒有福份做他父母。我們走吧，家裡孩孑可不能再出事了。」

婦人默默地站起來，走到背簍前要去背背簍，男人忙攔住她，「媳婦，讓我背吧。」

「不，我來背，來時你都背了一路，回去就讓我背他回去吧。」婦人聲音粗啞，彎腰去背裝孩子的背簍，淚水在她臉上不停的滾落。

一可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跨出人群，站到那個婦人面前，「你不能把他背回去，他等不到回去就沒命了。」

「我知道，可我也沒辦法。」婦人抽泣著說。

「多少藥錢？我幫你付。」一可最終還是說道。

「？…」婦人一下子抬起頭，仰起那張流淌著淚水的臉，嘴大張著，一下子像失了聲，淚水灌進了嘴裡。

「姑娘，你，你幫我們付？」男人結結巴巴的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聲道：「你，我，我算借的，對，借的，以後我們一定還你。謝謝你！謝謝你！」

婦人終於回過神來，她一言不發，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咚咚的就對著一可磕頭。

一可避開身子，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臂把她拉起來，那感覺就像手上拿著的是一根細小的枯木。

「你先把孩子背著，我們去交錢。」一可柔聲道。

「好，好，好人吶，好人吶！」婦人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趕緊蹲下去背背簍，子毅就和那個男人去窗口交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