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城又擴張了十幾里地，不少農作物肆意生長，一眼望去生機盎然，碩果纍纍。

夜九站在高處俯瞰，黑眸中溢滿笑意：「不錯嘛。」

「魔君大人。」

傅聖杵著拐杖緩步走上台階，頭髮和鬍子已經接近透明，可見沒了魔民的獻祭，夜九提供的靈寶和丹藥，並不能很好地為他續命，只是暫時還有一口氣罷了。

「有話就說。」夜九微微側頭，隨手塞給他一把新研究的丹藥。

好像大人給小孩發糖果似的。

「多謝魔君大人。」傅聖感激地低了低頭，沉吟了少頃，說道，「小凜雖做錯了事，但他真心悔改，如今已有些時日……他的生辰快到了，小夙應該很想念他……」

他在為東方凜求情。

處於一個長輩的仁心，他不願東方凜生辰孤獨，也讓白夙睹物思魔，增添煩惱。

聞言。

夜九挑了一下眉，不咸不淡，不輕不重，喜怒難辨。

東方凜在浮屠塔里，她就算沒去看他，也對他的現狀了如指掌。

浮屠塔中危機四伏，妖獸能夠無限重生，東方凜便在一次次命懸一線中苟活，實力爆增，但也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或許是時候把他放出來，給極樂城的建設添一份力了。

魔盡其用，總比一直關在裡面折騰強。

「行吧。」

夜九散漫地斂眸，「小墨，把那層的妖獸清理了，讓白夙進去接他吧。」

「多謝魔君大人！我日後一定嚴加管教，不讓他再逾矩！」傅聖激動得雙手發顫，顫顫巍巍地要下跪。

「行了，別麻煩爺扶你。」夜九擺了擺手，瞬移消失。

磨磨唧唧的。

老婆還等著她呢！

傅聖捧著九煉浮屠塔去找白夙：「小夙，快去接小凜吧，我去準備著給他接風洗塵。」

白夙一怔。

魔君殿下同意釋放東方了？

時隔這麼久，一想到會見到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

白夙略作思索，從衣袖中拿出一條白色布帶，找到一間乾淨且有浴室的屋子，用布帶蒙上自己的眼睛，這才進入浮屠塔中。

浮屠塔。

前一秒還橫屍遍地，鮮血淋漓的畫面瞬間消失。

東方凜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用僅剩的好手臂，堪堪地支撐著。

他的頭髮很長很長，而且層次不齊，髒且凌亂。

他的鬍子也到了能束起來的程度。

整個人萎靡得像個乞丐。

在怪獸消失時，他就知道，他的歷練結束了！

誰會來？

是魔君殿下嗎？

東方凜緩緩抬起頭，看向來的方向。

一角白色衣袂出現時，他的神情微微一怔，下意識就要往後退，把臉遮起來。

他曾誇下海口，永遠不讓老白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如今要食言第二次了麼？

很快。

東方凜退無可退，黑影中的白夙也逐漸走入光明，本該是四目相對的時刻。

他卻猛然發現，白夙的雙眼被布帶遮擋著，全憑感覺靠近他。

白夙淡淡啟唇：「東方，該回家了。」

極樂城。

魔族的新家。

東方凜頓了頓，乾枯的唇瓣微動，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受傷了。」白夙語氣平穩又坦誠，看不出撒謊的痕跡。

空氣寂靜了少頃。

「怎麼這麼蠢？」

東方凜低笑一聲，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沒我在，你連那麼點事都搞不定了？」

白夙的聲音很淡很淺，卻充滿了溫暖：「魔君殿下說，少一個魔，便不能叫極樂城。」

「哈哈哈說得好！咳咳……！」東方凜放聲大笑，然後咳出許多血來。

「走吧，外面有藥。」

白夙嗅到了血腥味，便出言提醒。

東方凜捋了捋自己凌亂的頭髮，不想被魔民們笑話，但既然老白說了，一定是把一切都考慮周到。

結果如他所料。

白夙什麼都準備好了。

他邋裡邋遢的毛病，終究是被慣出來的。

所以都得怪老白！

「氣死我了，這輩子都離不開囉嗦鬼了。」東方凜罵罵咧咧地踏進浴桶，順便洗頭刮鬍子。

熟悉的罵詞飄入耳畔。

白夙靜靜站在門前，望著遠處熙熙攘攘的魔群，便覺得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不論經歷了什麼。

大家都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