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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世間萬物不能太圓滿,他看到王爺拜師的時候就覺得不安,一切都太順遂了,他跟著皇帝苦了這麼多年,已經不習慣這種圓滿。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麼?

桓王殿下於這青元宮而言,也不過是一場大夢罷了。

他此刻坐在苻煌腳邊,忍不住無聲哭泣起來。

苻煌蹙眉看他:「哭什麼?」

他忙擦了眼淚,道:「陛下怎麼樣了,要不要宣太醫來?」

苻煌陰沉沉的,道:「你不用怕,太后什麼都不會說的。」

是麼?

那還好。

苻煌卻道:「你陪我多年,是我最信賴的親人,我接下來問你的每一句話,你都要據實已告。」

秦內監立即跪正了:「陛下……」

苻煌道:「你覺得如果我據實已告,他有幾成能接受?」

秦內監:「……王爺,是很善良的人。」

他抬頭看向苻煌:「……三成……兩成……」

他泄了氣,道:「陛下,老奴覺得,王爺應該會被嚇到。」

苻煌道:「是吧?正常人都應該被嚇到吧?」

秦內監道:「老奴要駁一句太后的話,陛下要是不正常,何必苦到今日?」

苻煌道:「那我如果強行要寵幸他,你覺得他會怎麼樣?」

秦內監不說話了。

他雖然一心為皇帝出謀劃策,但到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如今陛下誠心實意問他,他的回答或許關乎桓王一生。腦海里浮現出桓王姿容,實在菩薩心腸,一片赤誠,他平生沒見過這樣親和的貴人。誠如太后所言,桓王的確可以有更好的未來。

只是他的皇帝陛下,又該如何呢?

他垂著頭,道:「依照桓王的性子,只怕也會順從……陛下真心愛他,其實也不算太委屈了他。古往今來,宮廷里多少齷齪事,時日久了,桓王或許也會接受的。」

苻煌喃喃說:「是了,或許會的。」

今日內官都不在殿中,殿中的燈芯太長,忽然黯下去了。

叫他想起苻曄會他點的長明燈。

他說:「我聽聞那位夫人,性格十分柔善,都說她慈悲心腸,連大聲說話都不會,像個菩薩。」

秦內監:「陛下……」

他鼻子一酸,道:「陛下不是先帝,桓王也不會成為那位夫人。」

苻煌似乎頭痛難忍,歪在榻上按住了額頭。

秦內監只覺得太后實在殺人誅心,竟能想到以此作比,陛下此刻憂懼之心,只怕愛之愈深,畏之愈切。

他素來對這段孽緣深惡痛絕,自然不能接受將桓王變成另一個楚國夫人。

悖倫之愛,兩情相悅尚且千難萬難,何況單相思。

便不是愛,是罪。

是終將不得善終的孽。

苻曄今日累的很,又醉過,此刻在孫宮正的安排下就在太后榻前歇下,昏昏沉沉之間,見太后醒來,披散著花白的頭髮,正在怔怔看他。

「母后醒了。」苻曄起身,「母后感覺好點了麼?」

太后道:「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

太后躺在榻上,靜靜注視著他,說:「難為你的孝心了。」

苻曄道:「母后無事就好。母后是與皇兄吵架了麼?」

太后茫然道:「他有些事情,我實難認同。」

苻曄靠近了一些,擁著錦被說:「母后,其實皇兄本性並不差,對母后也並非全無感情。只是往日隔閡猶在,皇兄和母后都不肯示弱,這中間才容易生齟齬。兒臣幸得母后和皇兄寵愛,願意從中調衡。」

太后看向他,伸出手來。

他便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很瘦,她自大病以後,手背都似枯枝一般。

「你在外多年,不知道這些年的事。往日種種,不可逆改,多說無益,只是你要記住,皇帝已經不是你當年那個二哥了。」

她嘆了口氣,躺平了,花白的頭髮散落開來,只是一直握著他的手,沒有鬆開。

他在太后宮中呆到第二日晌午時分,秦內監親自前來,說皇帝頭疾復發,召他過去。

他看向太后,太后抓住他衣袍,又鬆開,只脫了力,道:「去吧。」

苻曄從地上起來,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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