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納多呼吸一滯。
那是一個人頭。
血淋淋的,下半張臉還保持著最原始的驚懼,頭蓋骨被掀開,內容物一掃而空,殘留的長髮墊在那堆蒼白的骨骼底下,像一堆凌亂的水草。
巴納多僵硬的目光緩緩移到窗邊的男人身上,這時候他才發現,龐西身上蓋著的並不是什麼毛毯,而是一張新鮮的、冒著熱氣的、剛從獸人身上剝下來的獸皮。
目光緩緩上移,划過糊滿鮮血的下半張臉,再向上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幽幽的獸瞳。
「看夠了嗎?」他問。
巴納多一驚,下一秒,一陣厲風從身後襲來,他躲閃不及,被硬物狠狠砸到了後腦,男人失了平衡,搖晃一下便撲通栽倒在地。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巴納多拼命睜開雙眼,卻見一雙纖細的小腿繞過了他,慢吞吞地走進了屋內。
「萊……恩……」
少女拋下手中的酒瓶,扭頭望向屋內的獸人。
「你怎麼來了?」龐西不甚在意地掃了一眼門外不省人事的男人,就算是坐著,他也幾乎和萊恩一般高,「外面的空氣不讓你滿意?」
萊恩垂下頭行了一禮,低聲道:「我有些擔心,就過來看看您,父親。」
「擔心?」龐西嗤笑一聲,似乎是覺得多餘,「得了……給我倒杯酒來,這下人的肉又腥又臭。」
萊恩乖順地頜首,走向屋子角落的酒櫃。
酒液淌入杯底的聲音讓龐西愜意地眯起了眼,他長長吐了一口氣,伸展開水腫的手臂:「最近總感覺身體有些沉重,那群不中用的賤民,連按摩都做不好。」
「是您的皮毛太堅硬了,一般的武器都奈何不了您,更何況區區混血的爪子呢。」萊恩放下酒瓶,端著一杯紅酒來到了龐西面前。
龐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太少了,」他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直接把酒瓶給我拿過來。」
萊恩笑了笑,依言回過頭去,將幾瓶酒端到了龐西面前。
酒液順著粗糙黯淡的皮毛淌下,龐西心情愉悅地望向窗外,從這裡,剛好可以看見那座新建的高塔。
「用不了多久了,很快我就會成為阿魯文唯一的返祖獸人,」龐西哈哈笑了,「一個個來畢竟效率太低了,還是魔族的人聰明,有了這些高塔,全城的血液都將為我獻祭。」
他一連灌了幾瓶酒,直到幾個酒瓶都空空如也,他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酒嗝。
「扶我回去休息,」龐西拂開身上的毛皮和碎骨,向萊恩伸出手去,命令,「這該死的返祖後遺症,我腿腳都不靈便。」
萊恩站在原地沒動。
「您的身上沾了血。」她提醒。
龐西不滿地皺起眉:「你是嫌我身上不乾淨咯?」
換做平時,萊恩想必會面露驚恐,乖順地低下頭去,再用她那張抹了蜜的嘴巴里里外外將龐西奉承一通,若是他高興,會大發慈悲地不再計較。
然而現在,萊恩只是站在那兒,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連手指都沒有動彈一下。
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惹惱了龐西,他兇狠的眼睛死死盯住萊恩,喉頭滾動,發出駭人的呼嚕聲:「你最好重新組織語言,萊恩。你不會真的以為,返祖後遺症能保護你吧,嗯?」
萊恩笑了笑:「我從沒這麼想過,只是您的狀況看上去似乎不怎麼好啊。」
她看上去實在沒有要低頭道歉的樣子,龐西面色陰沉下來,渾濁的獸瞳死死盯住萊恩,像在注視一個死人。
而萊恩微笑回視,腰身筆挺,與先前那個卑躬屈膝的女兒比起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好啊,我愚蠢的女兒,原本我還想著,等我一統阿魯文,就在海邊賜你一塊封地,現在看來,你可能等不到那天了。」龐西發出一聲陰森的笑,下一秒,他的四肢倏然變作獸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萊恩猛撲過去。
萊恩不閃不避,而就在龐西尖銳的指甲刺穿少女的前一秒,獸人詭異地僵直了。
龐西驚訝地看著自己跪倒在地,滴滴鮮血落在地板上,他隨手一抹,才發現這血居然是從自己的嘴裡流出來的。
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萊恩在父親身邊蹲下身,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樣子,雙眼卻同最原始的野獸,在燭光下閃著幽綠的光。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