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一个他这些年从不曾踏足过的地方停下。
许蔺深的表情顿时僵硬一片,炙热的太阳光将头顶路标碑上“麓山岭”三个字照得有些曝光过度的失真。
很快,他的车窗被敲了几下。
许蔺深抬起眼皮,看见了温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在对他说“都跟到这儿了,怎么不继续跟”。
深吸一口气,许蔺深绷着下颌打开车门下了车。
“好久不见,小七。”他率先开口。
温西冷冷扫他一眼:“我和你应该不是能够寒暄的关系。”
“脾气见长啊。”许蔺深呵了声,“故意引我来这里,说说看,想做什么?”
温西点燃一根烟,阳光将她的脸晒得几近透明:“我的目的很明显不是吗?”
“确实也该好好祭拜一下他们,对了,”许蔺深倚靠着车身,脚下切割出一片阴影,“你父亲也葬在这里的,死了快六年,你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顿了顿,他唇角浮出一抹恶意的笑:“怕他孤单,我让人将他和你的母亲葬在一起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温西冷笑着。
“其实被你这么恨着也挺好,”许蔺深反而将她的话当做夸奖,贯彻到底,“反正恨总是比爱长久。”
许蔺深总能将她的话用他的方式进行逻辑自洽。
像是百毒不侵一样。
如果是六年前,温西也许还会因此生气,可她知晓许蔺深现在不过色厉内荏而已,他的软肋早就暴露得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忘了这座墓园里除了我父母,还葬着一个人。”温西吐出一口烟雾,“这么多年,你不也依然无法面对温簌?”
“我为什么无法面对温簌?”
许蔺深表情微变,长久处于上位者的位置,让他即使心里震惊也能做到面上遮掩:“倒是你,我思来想去,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们以前明明那样要好,要不是你突然就不理我,想要远离我,我怎么会总想把你关起来?”
温西漠然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小丑。
许蔺深忽然就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一个可能,他喉结滚动,好像是被惊到了:“你……你知道了些什么?”
温西凉凉一笑:“那就得问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了。”
许蔺深很快调整表情:“诈我是没用的。”
“敢做不敢认吗?”温西语气冰冷,“我姐落海那天,你不是和她一起?”
听到这话,无数错愕和诧异涌进脑子里,许蔺深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似是在想这种隐秘至极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明明有机会救她,哪怕立刻帮她打一个救援电话,你却视而不见,任她死得无声无息。”
温西抽完一支烟,走近一步,在他一丝不苟的西装上摁熄了:“姐姐死了,父亲也倒下,你和你的母亲霸占了整个温家,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许蔺深背脊爬起一阵凉意,胸腔起伏,呼吸重得像野兽挣扎。
“你不可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低吼一声。
温西当然不会回答他。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温西唇角勾起,略显凉薄,“无论是你和方项明,还是现任总长,不过都是因为相同利益才结为盟友,这种关系有多不牢靠不用我说了吧?”
“新总长当年能因为利益保下你和方项明,当然也能因为利益放弃你们。”
许蔺深的脸白得像一张纸,高大的身躯不可抑制地晃动了两下。
即便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温西说的话是事实。
新总长和方项明终究不一样,新总长够圆滑深沉,权衡利弊很有一套,得到他的青睐简单也不简单,他要政绩,要明面上的干净,所以曾经的很多事再也做不了。
许蔺深只能不停地变现来维持自己的商业价值,急功近利本就是一招险棋,再加上被seven创投扶持的企业两面夹击,温氏走向没落是必然。
他一直以为,seven创投不过是运气好,因为这家外资企业的执行总裁从不公开露面,也不干涉投资企业运营,需要露面时都是由一位名为塞切斯特的老先生代替。
他从没想过,站在seven创投背后的人居然会是温西。
“这次换你来众叛亲离。”温西道,“还是那句话,别太快投降。”
许蔺深闭了闭眼,心中汹涌,大概接受了自己即将失败的事实,他反而不再那么惊慌,腮边肌肉颤动,开口叫住想转身离开的她:“不投降的话,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温西脚步一顿,没说话。
许蔺深眼睛里布满血丝,再也不复曾经的体面。
他双拳攥紧,齿关厮磨,想起此行的目的,吐字艰难:“让我再见十一一面。”
温西站在窸窣的树影中,碎光披在她高挑的身形上,美得人目眩神迷,好半晌,她回过头来,唇边盛开笑容,让许蔺深顷刻间遍体生寒,生平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恐惧二字。
“你做梦。”
温西嘴唇微掀。
……
天色还早,温西来的时候车上备了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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