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連剛才「玩笑」時的聲音都是雪亮清澈的,現在卻很沙啞。
陸燾尾音輕顫:「你能不能別走。」
「就這一會兒,行嗎?」
溫春沒敢回頭。
她抓著門帘的布料,攥拳又鬆開,往復好幾次,說:「……太冷了。」
「我想去洗個澡。」
陸燾就不說話了。
溫春裹緊浴巾,小跑著去剛才放包的臥室沖澡、換衣服。整個過程無比迅速,以至於出門的時候,沾了水的發尾都來不及擦。
她實在沒辦法面對他。
好朋友應該怎麼當,溫春明白。但一個被喜歡的人該如何對她的好朋友,溫春完全不懂。
陸燾真的喜歡她。
那從前被她當成玩笑話的一切,都不是玩笑。
她背著包走出門,忽然有一點難過。
暗戀是很苦的事情。
他真的還不如做一個玩弄感情的海王。
溫泉已經很遙遠了,溫春回頭看了一眼,只能看見那棵過於龐大的巨樹。
按理來說,雪天是很少打雷的,也許暴雪將至;也許雪快停了,即將降臨的是傾盆暴雨,溫春高中沒修地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她咬咬牙,回頭,邊走邊低頭給司機發消息,叫她路上小心些。
一把傘落到了頭頂。
剛負責為她指引更衣的婆婆微笑道:「阿陸發消息來說你一個人走不安全,要我來送送。」
「……」溫春攥緊手機,有一瞬無言。
她和婆婆對視,說聲好,又說聲謝謝。
婆婆似乎欲言又止,走著走著,腳步放慢,終於下定決心:「小同學。」
「你看現在天氣也不好,要不待一會兒再走吧?」
溫春腳步微頓。
已經快到山莊門口,婆婆看了眼「桃花源」大大的題字,猶疑道:「其實……阿陸不說,我也猜得到你對他是特別的。」
「我不是第一回 給別人打工,但他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少爺,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還不要我們叫他『少爺』,說那樣太生分。」婆婆吞吞吐吐,「這家山莊,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最早是一家農家樂,招牌是叫花雞。」
溫春似乎有點印象:「您是說,陸燾小的時候來吃叫花雞,被爸爸帶著警察找過來那次?」
原來是後來收購的嗎?
「對,對,你知道呀。」婆婆說,「當時情況多險惡哦,陸先生的仇家尋仇尋到阿陸一個小孩子頭上,用黑車把他拉到這個山里,就在當時的這個農家樂。」
溫春停下來。
「……尋仇?」
她忘記那次對話語境如何,只記得陸燾說這叫花雞的語氣還挺輕鬆的,總之基調是父慈子孝,雞飛蛋打。
「對啊!」婆婆擦了把眼睛,都沒注意到溫春的語氣,「他們陰死了,本來打算把阿陸拉去賣了的,結果半路上就接到消息說陸先生那邊已經發現了,聯繫了警方,所以換了個辦法。」
「阿陸和陸先生都愛吃嘛,當時他們為了殺人誅心,就在自家農家樂的菜里摻藥,聽說都是成年人用的治精神病的藥,後來一檢測,劑量大得好像能把人直接吃死。」
溫春聽得膽戰心驚,連接話都忘記了,幸好婆婆接著說:「還是阿陸福氣好。他們給所有帶湯水的飯菜、底料里的辣椒醬包括飲料里都加了藥粉,只有叫花雞一道菜是用荷葉包著燒的,也不是現做,沒有額外的調料和湯汁,阿陸一坐下來就光吃雞肉去了,大概真的蠻好吃吧,水都沒顧上喝……」
「陸先生和警察衝進來的時候,簡直嚇壞了,直接把桌上的東西包括那隻雞全都打飛,抱著阿陸就朝救護車跑。」
又一聲悶雷落下,婆婆後怕道:「那天就打了雷。」
「阿陸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孩兒,怎麼說呢,別人遇到這種事兒肯定都嚇得不行了,他雖然也害怕,但想的是怎麼戰勝它,所以後來和陸先生一起把這片地買了下來,開發成自家的山莊,時不時過來住住,也會放煙花,那聲音和雷聲差不多。」
婆婆咳了一聲:「但我老覺得他還是怕雷,不然每次放煙花時怎麼還會捂耳朵。」
溫春也想起來了。
今天放煙花的時候,他確實……有捂耳朵。
她當時完全沒有多想,只覺得這動作有點小孩子脾氣。
「每次打雷,他身邊都得有人的,一般是和朋友一塊兒打遊戲,或者叫我們幾個老傢伙去搓搓麻將,但今天他誰也沒叫。」
轟響震顫著腳下的薄雪。
溫春低下頭,深深呼吸,給司機發了條消息。
六分鐘後,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浴池門口。
不透明的布簾靜止不動,熱氣從下擺底下躥過來,吹拂著她寬鬆的褲腿。
耳邊依然是偶爾打落的雷電,溫春在門口猶豫。
如果只是朋友,她一定不會走的。但他……
可要是說,因為擔心那些事就不顧陸燾此刻的心理狀況,溫春也沒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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