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執沒告訴我真相,也許是怕我知道後無人可怪。畢竟當時的我,如果不恨點什麼,可能沒辦法活下來。」
這麼多年,他們倆其實都很別扭,只在溫春面前才會心照不宣地恩愛。
「你媽媽也很愛你,『春』這個名字是她起的。」
「因為她不想讓你失去選擇的權力,像她當年一樣,所以應該逼著你放棄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我沒法認同,但她確實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你。」
溫春對溫執複述爸爸的話:「……他說,希望我別怪您,因為媽媽也非常不容易。」
溫執攥緊筆,終於抬起眼眸。
溫春沒有迴避她的視線,接著說:「我從來沒有怪過媽媽,但是,我希望媽媽可以讓我用我的方式,來愛自己。」
「我最近總在想,要是能回到16歲,我會和那時的溫春說些什麼。」
「我現在想到了,」她雙手背後,輕輕地抓著指尖,「大概會說,考試偶爾考不好也沒有關係,天不會塌下來。」
「名字在別人看來很土也沒關係,總有人會覺得好聽,而且我現在知道,這是一個帶著愛誕生的名字。」
「長一點肉也沒關係,只要是健康的,我自己看著舒服,沒有人有資格來評判我。吃路邊攤也沒有關係,吃山珍海味也沒有關係,好吃就可以,只要我吃的開心。」
而且。
她也不會是一個人吃。
一起吃東西……會更好吧。
她想要和那個家伙一樣,愛自己,像熱愛每種好吃的一樣,沒有分別地去愛。
「媽媽一路走來很辛苦,捨棄了爸爸的夢想,還有我的一點點尊嚴。」溫春呢喃,「我是願意的,爸爸也是,但媽媽真的開心嗎?」
她想起來高中的辦公室里,媽媽低頭向對方家長道歉的樣子,也想起上回宴會上,其他人祝賀她海闊天空站穩腳跟時,溫執似假面的微笑。
「我希望媽媽也開心。」
溫執沒有回答。
溫春:「如果媽媽現在這樣子就很滿足,那我也會祝福您,前途似錦,官途亨通。」
溫執再次看了她一眼,起身收拾好公文包,同她擦肩而過。
溫春鬆了一口氣,微微抬頜,輕盈地踮了踮腳。
身後傳來大門開關的聲音。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欣賞了一番書房高掛的書法《定風波》,快步回到房間,開始整理行李箱。
溫春太了解溫執了,她可不是能被嘴炮輕易說服的人,就算會有一時動容,也不見得會放棄安排她。
明天那「老師」一來,她可能連門都出不了了;就像每次在家里做完飯,都要趁著保姆來家里前打掃好廚餘一樣,那可都是媽媽的兵。
溫春給行李箱拉上拉鏈,坐在地上,揉了揉今天使用過度的腦袋。
她總得在說服溫執前給自己找個去處,想來想去,都只有一個人最合適。
溫春抿著嘴巴,給陸燾打了個電話。
爸爸不久前已經順利登機了,陸燾那邊卻一直沒接聽。
按平常的溫春來說,打一個電話對方不接就該改發消息,或者直接停止打電話這個念頭。
但她抱著手機,僅僅猶豫兩秒,再次撥號。
那晚喝醉了,他可是給她打了21個呢。
溫春接著打,到了第四個,陸燾終於接通了,還轉了視頻,屏幕里卻烏漆嘛黑的。
溫春蹙眉:「你去玩密室了?」
陸燾神秘兮兮的,不說話。
溫春戳戳屏幕里那張模模糊糊的臉,突然,鏡頭調轉。
燈光亮了起來。
她看見了自己家的門牌號。
在回過神之前,溫春已經跑到了門口,手指碰到門把手,卻沒有按下解鎖的按鈕。
因為門外傳來了木吉他的弦音,她心中一動,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沒有開門,而是打開電子貓眼,顯示屏上出現正輕輕彈奏的陸燾。
溫春識得一點五線譜,他彈的正是剛才那首,呂款冬作的《明寫春詩》,那是他耗費五年為溫春專門寫就的,剛才她回家前交給陸燾保管,畢竟媽媽占有欲很強,會搜刮並藏起來一切爸爸的歌。
吉他弦被那個取下來的項鍊撥片溫柔刮奏。
這是一首非常動聽,非常有愛,非常「春天」的曲子。
他們倆好像和門有不解之緣,藏在櫃門裡、撬門、被門撞倒,現在又隔著一道門,聽完一整首以她為名的歌。
最後一個音符流淌出來。
餘音在弦上顫抖,陸燾似有所感,抬眸正對貓眼,把撥片咬在嘴裡,勾了一下嘴唇。
溫春又一次聽到心跳的轟鳴。
這次不得不承認,好像,是她的。
她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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