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我也會死得很快。」雁鳴冷靜道,「我的家人定在尋我,說不定能遇見他們,若你有什麼危難,我們定傾力相助。」
商憫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雁鳴渾身也很狼狽,一身裝束雖然不大整潔了,但從布料樣式能看出家境殷實。加之他年齡似乎和商憫差不多大,十歲左右,頂多不超過十二,卻能做到臨危不亂,大概家中的確有些權勢,所以才培養出他這樣的人。
二人互相打量。
搜刮到的乾糧兩人吃勉強夠……商憫權衡再三,點了下頭,「好。」
這是她從萬丈淵爬上來後遇見的唯一一個能交流的活人,她有太多事想要了解,雁鳴是個好選擇,他年齡小,並非敵人,商憫不願錯過這個機會。
雁鳴要去武國,商憫的目的地也是武國,正好順路。
至於雁鳴承諾相助解她危難……這也是商憫答應他的原因之一。
商憫長於和平,出身於武學世家,天生帶有一股俠氣與狠勁,她縱然危難關頭能做到出手果決,但畢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之人。
此地不宜久留,商憫搜尋屍體耽擱了點時間,現在必須快點離開了。
剛剛商憫選擇對上鬼方部落的那三人而不是逃跑,是由於她怕對方疑心過重騎馬追擊,運用輕功時真氣消耗迅速,她兩條腿跑不過對方四條腿,屆時局面將無比被動。
還有個緣由是……她想要一匹馬,一匹能代步的馬。
在樹冠間用輕功穿行不是長久之計,她也是需要歇息回復真氣的,依照地圖所示,以她的腳程,去武國至少得七天。有馬代步,就算走小路,三天足矣了。
商憫身上的乾糧撐不了七天,荒郊雪地獵物難尋,吃雪容易壞肚子,生火必定引人注目……商憫的身體狀態在逐漸下滑,她不想餓死在山林里。
在憋屈地餓死和冒著暴露的風險加快行進之間,商憫選後者。
商憫伸手去拽馬的韁繩,馬匹暴躁嘶鳴,前蹄揚起就要攻擊,幸好她躲閃及時,這才沒被踢中。
雁鳴連忙道:「鬼方部落訓馬術天下聞名,它們性子烈,一般只認一個主人,不過我也會馴馬術,若你信得過,我可以試試。」
「訓馬?」商憫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必,訓馬我也會。」
雁鳴一愣,見商憫轉身從地上的馬屍上抽出一馬鞭,手腕一震,皮鞭抽擊在空氣中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那性烈的棗紅色駿馬立即焦躁後退。
商憫嘴唇一抿,眼神冷漠,揚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抽在馬身上。
馬匹被拴在樹上不住掙扎,樹幹震顫,抖落大片積雪。商憫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一鞭、兩鞭……只要馬匹還在嘶鳴咆哮,她就果斷甩過去一鞭子,直到憤怒的嘶鳴變成祈求的哀叫。
性情剛烈的棗紅色駿馬在她面前低下了頭顱,四蹄再也不敢揚起攻擊,眼神變得溫馴服從。
雁鳴看得立在原地,嘴巴微張。
商憫收好馬鞭,微笑道:「瞧,訓好了。」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瓶給馬上藥,馬一動不動,任由她在傷口上撫摸。
商憫塗完藥,馬還在她臉上拱了拱。
鬼方戰馬會認主,誰馴服馬,誰就是馬的主人。所以她不想讓雁鳴馴馬,而是她親自來,身下坐騎關乎性命,馴馬怎好借他人之手?雁鳴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說「如果你信得過我可以試試」,而非直接道「我可以試試」。
雁鳴神情複雜地看著商憫翻身上馬,古怪地瞥了一眼可憐的坐騎,「你剛剛……我還以為你要把它打死……」
「真打死了就吃肉。你愣著幹什麼,上馬啊。」商憫一拽韁繩,嫻熟地調轉方向,接著一頓,「慢著……你去撿個樹枝,將我們留在雪上的腳印破壞乾淨,越亂越好,尤其是那棵樹後,還有屍體周圍。」
雁鳴咽下想說的話,沒有遲疑,當即按照商憫的吩咐去辦了。
留下痕跡是必然的,馬一路奔跑,蹄印根本無法掩蓋,可是什麼痕跡不該留,商憫心中有數。
若當真有敵人循著痕跡追來,商憫只希望他們投鼠忌器,以為來者眾多,掂量著放棄追擊。若他們一看痕跡,發現腳印屬於一個孩子,那情況就不妙了。
希望待會下雪,最好是鵝毛大雪。
商憫仰頭,透過枝杈間隙看陰沉的天空,祈禱雪早些下。
雁鳴掃完腳印,動作流暢地翻身上馬,與她共乘一騎。
「駕!」商憫輕夾馬腹,馬順從地小跑了起來。
感謝曾經的師伯,他家就開了馬場,商憫經常去玩,對騎馬還算在行,不至於控制不好馬匹。
雁鳴穩住身體,隨後問:「還未請教恩人姓名?」
「叫我拾玉便可。」商憫未說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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