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飛過宮牆走道,聽到守夜的宮人在悄聲說話。
「剛剛我碰見海棠院的姑姑,她說六公主適才又吐血了,掌宮內侍夜召醫者入宮。」
「先天不足,活到現在已殊為不易,聽內務府那邊的張公公說王上已經命人備下了棺材……」
商憫心裡一緊,望向斂雨客。
他情緒平穩,只是眉心微微蹙著,為她解釋:「尋常人看不見魂魄,她想與我交談,也得魂魄出竅才行,這給她身體帶來了一點不好的影響,她現在很虛弱。」
王宮各處的聲音源源而來。
「三公主歸國途中遭遇地動車馬失聯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回到咱們安都……」
「靜公主是再和善不過的人了,望她得先祖保佑,平安歸來。」
「你可有聽說這場地動死了多少人?」
「多少?」
「我那在司戶一部當差的遠親聽頂頭的大官說,死傷者至少有三十萬之巨,其中死者至少有十萬……」
「三十萬?!可、可咱們安都沒死多少人啊!不是說地動源頭在咱們這兒嗎?這次地動還不如八十年前的燧遠地動厲害,那次連安都都死了五萬人……」
燧遠是安都周邊的一個縣城,自從那次地動,翟國堪輿圖上就沒有燧遠這個地名了,偶爾有商客路過附近,站到山巔還能看到近百年前的城池遺址。
「安都有先祖庇佑,不一樣,其他地方沒有……都說國君無德會招來災禍,我看不然,咱們王上大仁大義,若是這般德行出眾的國君都會招致上天震怒,那大燕不早亡了嗎?」
「是是,」接話的小太監滿口贊同,「我覺得正是因為王上大仁大義,安都才有祖先庇護,不至於像其他地方那樣死那麼多人……」
商憫聽得心情複雜。
斂雨客顯然也聽到了,臉色更是古怪。
二人對視,對此不置一詞,加快速度飛到了六公主所在的海棠院。
一到殿內,商憫就看見一身白袍的醫者滿頭大汗,正給躺在機關木床上的女童施針,那看著女童比同年齡的孩子要瘦弱許多,臉色呈現一種病態的白。
宮女太監都在旁邊守著,最著急的要數挨得最近的嬤嬤。
一枚銀針刺入穴位,六公主翟憶悠悠醒轉,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了一圈,觸及斂雨客和商憫所在方位時略有停頓,很快又把目光挪到了一旁的嬤嬤身上。
「渴了,想喝水。」
隨著這句童音響起,殿內的所有人都感到如釋重負。
那位醫者長出一口氣,「暫時沒事了,應當是前兩日受涼發熱導致驚厥,只要注意休息,喝些溫補的湯藥,不日便會痊癒。」
翟憶喝了口水,眼睛又閉上了。
一道常人無法看見的虛幻魂魄從她身上分離……脫離了肉身的翟憶不復病容,然而身體卻還是小孩子的模樣,並不是商憫想像中成年人的樣貌。
「這便是你找到的那個孩子?武聖后人,商憫?」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商憫,眼神極具穿透力,仿佛要將她的魂魄一眼看透。
「是,若非她,恐怕我想找到你還要費些功夫。」斂雨客的語氣與平日有細微的不同。
商憫對著這位看上去比她還要小的女童行了一禮,「見過前輩,在下商憫,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既已轉世,何必再提前塵?叫我翟憶便好。」翟憶收回視線,轉身向殿外飄去,「時間有限,別干站著說廢話了,我要帶你們去個地方。」
斂雨客亦是轉身跟上。
商憫一愣,緊隨其後。
「這些年我曾數度脫離軀殼,想打探翟襄的底細。然而雖探聽到幾分,可魂魄之體無法與人交談,我肉身又被翟襄所限。於是只能等,盼望你早些來到此地。」
翟憶輕聲道:「幸好,你來了,沒忘記當年安排好的諸多事。」
「怎會忘記?我不就是為此降生的嗎?」斂雨客笑了。
翟憶沉默一瞬,又問:「是一直睡嗎?中間有無醒過?」
斂雨客平和地答:「大虞風雨飄搖之際,我醒了一次,但是並未插手世事。百聖后人人才輩出,沒有我,他們一樣能重建王朝。燕皇平定四海建邦立國那日,我觀覽了登基大典,隨後就回到隱天山繼續睡了。」
他垂眸算了一算,「兩千餘年來,我醒著的時間零零散散加起來,約有五年。」
「可有遊覽這大好河山?」
「遊覽過,但去的地方不多,怕看慣了風景就不想再睡了。」
翟憶長長一嘆,「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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