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這些黃巾軍看起來並無大開殺戒的意思,只是將塢堡中還有戰鬥能力的人打傷的打傷,捆起來的捆起來,田二爺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發出了一聲長嘆。
他失策了。
這一失策,塢堡已開,便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大勢已去啊……
而比起塢堡原本主人的頹喪,終於踏足這塢堡的梁仲寧就要得意得多了。
在喬琰等待交戰平定,得了知會,方才踏足進塢壁之內的時候,這位黃巾渠帥當即朝著她迎了過來。
「先生可知道這塢堡之內有多少存糧?」梁仲寧語氣得意,眉頭都快挑到天上去了,夜色火光中,他整張臉都寫滿了喜悅。
也難怪他會忽然改變了對喬琰的稱呼,他下一句便是:「足有粟米六十萬斛啊,還是折粟米。()」
梁仲寧現在是一點都不覺得這攻破塢堡的作戰中,自己屢次面對生命危險,還被喬琰安排得明明白白,是什麼有問題的事情了。
他攻破濮陽之時,因為去歲收成不豐的緣故,自濮陽糧倉內得到的存糧實在算不得多。
聽轉投黃巾的小官說,這些糧食正好在兩個月前,還往京師送去了一波,氣得他又大罵了兩句昏君。
他是覬覦田氏塢堡內的存糧不錯,卻萬萬沒想到,能有如此之多。
在擒獲了塢堡主,自田氏家主口中得知這存糧數目的時候,梁仲寧甚至覺得此人在說謊。
可在讓其領路進入地下的存糧倉庫後,他卻發覺這是實打實的庫存。
他滿目所見,甚至比之見到大批珍寶還要讓他覺得眼花。
珠寶首飾可不能吃!糧食卻能!
梁仲寧搓了搓手,開口的語氣越發激動:「這存糧里還不只是折粟米……先生今日勞累,一會兒我讓底下人給先生弄頓好酒好菜。」
梁仲寧如何能不對喬琰尊敬有加,推崇備至?
在將這塢堡拿下後,他那些個手下收繳上來的塢堡守備武器,和擒獲了田大公子後對方這不要形象的叫罵中透露出的信息,都讓他冷汗直冒。
若非喬琰這一出連環安排,他必然無法攻破這塢堡。
甚至他若勝負心上了頭,再次不管不顧地回來找茬,說不定就要連自己的命都給搭進去了。
多虧先生啊……
梁渠帥殷勤地將烤好的髓餅,以油紙包著遞到了喬琰的手中。
塢堡內除了粟米之外,存放的其他食物也多是易於儲存之物,比如說現在喬琰面前的髓餅,就是將動物髓脂、香蜜和面揉在一處,以胡餅爐子烤熟後貯藏起的餅食。
此物比起她先前隨同卜己軍行路之時,偷偷藏匿的糗餅,何止美味了十倍。
除了髓餅,一併被擺上來的還有同樣是從地窖中取出來的苞肉和蝦醬。
這年頭可沒那麼多窮講究的規矩,那些個跟隨梁仲寧而來的黃巾軍,哪管什麼冷食熱食的區別,早已經分起了食物,也算是打仗取勝後犒賞的一種形式。
但梁仲寧怎麼想都覺得該當給喬琰區別對待一下,專門開了個小灶,讓人執掌灶爐弄頓熱騰的。
負責烹煮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喬裝成典韋的何屠戶。
何屠戶是個話癆子。
梁仲寧都自覺自己還要斟酌斟酌與喬琰這大功臣如何搭話,他就沒有那麼講究。
在問及喬琰的口味後,他當即一刀破開了案板上的苞肉,動刀利落之間還不忘嘮起了嗑:
「嚴先生莫要覺得這苞肉存放久了,就算是壞了,這苞肉應是去歲十二月殺的豬,汁水瀝盡後,上一層白茅,再封上厚泥,就算是放到七八月份也跟新殺的沒甚區別。這饑荒年頭活豬少見,要吃上肉食還得看此物。」
喬琰隱約記得齊民要術之中有過與此相關的記載,但到現代早沒有人是以這種方式存放肉食了。
剝落下來的泥塊與白茅之下露出的肉食果真與醃肉有些不同,的確要更接近鮮肉一些。
她打量了兩眼,對這東西有了數後便收回了目光,免得顯得她在這方面沒什麼見識。
那何屠戶可沒有察覺到她這微妙的心思,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換了現代也得給他個社牛的評價。
他這一開了話茬,愣是從苞肉的烹煮說到天師道,又從扛著梁仲寧進塢堡的時候跟以前扛個豬也沒什麼區別,說回到塢堡內貯藏的麥醬與河鮮醬。
頂著梁仲寧吃人的目光,他愣是無所察覺地再從這兩月多久沒吃到肉,提到了另一個何屠戶。
「都說同姓之人多有同源,但大家都是何屠戶,前途還是大不一樣的。人家因為妹妹被立為皇后封了大將軍,可給屠戶長了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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