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對郭縕的懲罰,張懿更覺得有點來氣。
這位上黨太守前些時日就已經抵達晉陽,甚至還在張懿面前出現過幾次,態度堅決地表達了對喬琰的支持,就因為這個,張懿沒少在心中連帶著他一道罵,深覺這傢伙真是陽曲郭氏中出現的異類。
他明明有一手好牌,卻非要站到這等篡逆的人這裡。
要知道若是洛陽追究喬琰的罪責,縱然背後有世家撐腰也不能讓他脫罪。
如今將他從一富庶郡守調任成了邊地太守,瞧著倒像是個降職的意思,可從郭縕的行事作風中已不難看出,他就是個硬骨頭!
這樣的人,反而還真覺得自己憑藉這次的事情,落到了夢寐以求的崗位上。
張懿覺得自己已經不只是心口發悶了,看到郭縕那個都懶得裝模作樣的得意表情,他還有點牙酸。
但他再怎麼覺得心中不快,也顯然沒這個資格去質疑天子的決定。
此時并州地界上權力最大的并州刺史不叫做張懿,而叫做崔烈。
見崔烈已將聖旨宣讀完畢,張懿強忍著自己翻騰的心緒,從牙縫裡擠出了那「接旨」二字。
然而正在他準備甩袖離去、眼不見為淨的時候,喬琰卻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朝著他恭敬地行了個禮,開口說道:「琰此前多有得罪,還望張太守勿要見怪。」
「……」張懿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要因為喬琰刻意說出的太守稱呼而露出什麼失當的表現。
但他下一刻又聽見喬琰說道:「太守即將啟程,按理來說我該將從州府中暫借用之物,除卻官印之外盡數返還,但不巧的是,有些東西我已送呈給了陛下,大約是還不回來的。」
張懿剛想開口問她此話何意,就聽到她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吐出了「袁本初」三個字。
張懿眼神一震。
「太守不必擔心,陛下又未曾在聖旨中提及此事,料來也覺此離間胡人之策可行,還不回來就還不回來了,只是若還想收藏此筆墨,得再索要一封就是了。」
見張懿臉色不妙,喬琰抬了抬眸,「張太守何故這個表情?」
張懿訕笑回道:「這就不必了,當今書法名家甚眾,我另擇一人相求就是。」
這消息又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喬琰所提出的那個建議也簡直沒有任何可實施的餘地。
這短時間內他還哪裡敢聯繫袁紹?
固然劉宏的確是沒在下達的旨意中體現出對這封信的隻言片語,但把他從并州刺史降級作廣陵太守的安排已經足夠說明態度了。
這絕不只是因為他無為無能而已,而分明還暗藏了幾分警告。
這麼一看,遠走廣陵,安心去此處治理,也未嘗不是個好去向。
喬琰目送著張懿離開,唇角露出了幾分笑容。
聽新抵達的這位崔刺史問兩人方才在說些什麼,她不疾不徐回道:「上月我於張太守處見一大作頗有雅趣,因樂平有書畫名家,便想著借閱一觀,他若急於要走,還需有那麼點時間去將此物取回。但這位張太守雖在庶務上稍有不通,人情上卻著實豁達,說是另擇一副字畫就是。」
崔烈離得遠了些沒有聽清,但他總覺得以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好像不應該是喬琰所說的這樣才對。
但既然張懿直接轉頭就走,未曾對此事提出什麼異議,喬琰話中也頗顯禮數,看起來就像是個正常的小輩,應當也沒什麼問題。
崔烈對著她那雙眼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了所以然來,便也沒在這件事上深究下去。
不過他也越發覺得,喬琰此人絕不會是個很容易教導的角色。
對方在接旨之時的氣度沉穩已非等閒,如今言談之間的冷靜更讓人想高看她一眼。
此外,他雖然在做官上沒有太高的天賦,眼力總還是有的。
比如說,他稍一思量便知,喬琰在并州得到的絕不只是郭縕這一位太守的支持而已。
若要做到如她這般政令下達,下方遵從,必定還與此地的世家之間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
崔烈心中忖度,沒留意到喬琰還真在此時和人群中的王揚交換了個眼神。
這一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說實話,天子沒有對喬琰做出重罰,在她的意料之中,王揚也從喬琰的表現上猜到了這一點,但直接做出替換并州刺史之事,還是讓兩人都有些意外。
先前喬琰在拉攏王揚的時候,給他畫出的大餅是:等到張懿的聲望折損,也就是他們這些個并州世家可以行動的時候了。
只是沒想到劉宏乾脆利落地空降了一個并州刺史過來,讓此地的情況再一次回到了原本的狀態。
不……倒也不算就是原來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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