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竺頗為無奈地看了鮑鴻一眼,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真是心大得有點離譜。
按說他在廣陵的時間也不短了,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也是不容易。
或許他唯一值得讚許的,就是在笮融找上他的時候對立場站隊稍微敏感了一點。
難怪同為西園八校校尉一員的曹操都已經混到兗州牧位置上了,鮑鴻卻沒在喬琰這裡得到什麼重用。
但想到他自己可能也並沒有什麼一爭上游的想法,對眼下這種「放逐」生活尚算滿意,麋竺又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多說什麼。
他回道:「未必是撐場面和享樂,也有可能是通過這種手段聚斂起來一批軍資。」
這四尊銅金佛像在理論上來說只是佛宗的門面而已,但黃銅這種東西,在如今也是可以用「金」來稱呼的,完全就是貿易上的硬通貨。
笮融這人不蠢,起碼沒有真將所有的財貨都變成可以吞吃下肚的東西。
但這大概並不能改變他這番舉動中的不尋常之處。
若非如今還需與笮融虛與委蛇,麋竺自覺自己可能沒法在見到這位「佛宗上人」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地問起這個佛像的問題。
沒有南北朝時期梁武帝劃定那不得吃肉的規矩,笮融此人吃得著實不差,加之習武強身的緣故便長得一副紅潤飽滿的面龐,甚至還因為這圓乎的狀態表現出了幾分親和之態。1
尤其是當他垂著眼帘的時候,竟還有那麼幾分悲憫的神態。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掩飾起貪婪後所表現出的面貌,才讓人從未覺得他是個惡劣的劊子手。
聽到麋竺發問,笮融回道:「此為敬獻神佛之禮,東海麋氏坐擁千金,我這四尊佛像擺在面前也只是獻醜罷了。」
麋竺默不作聲,並未對此做出響應。
是不是獻醜他心中有數。
東海麋氏就算有錢也從未想過像他這般動作。
笮融的這句話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該當如何回復。
不過對麋竺此刻的沉默,笮融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
他不免想到了先前麋竺對他邀約的拒絕,想著此番前來還是先讓對方卸下防備為好,便又說道:「先生自東海郡前來已是這浴佛典儀的榮幸,還請先入內休息一番,明日我再帶您在此地四處遊覽。」
麋竺從善如流地接受了笮融的建議,可當第二日他隨著笮融在高郵縣中四處走動的時候,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壓制住了自己臉上的愕然神情。
笮融在此地所修建的佛寺形如銅盤堆壘,正是九重,其下則修建著各種重樓閣道。
重樓佛寺之前乃是一片寬敞的廣場,按照笮融自己所說,這裡可以同時容納三千人在此地誦經。
而每逢慶典,便從此地朝著兩側延伸,一直將街道上都鋪滿設置的酒飯宴席,那可真是一副勝友如雲的景象。
笮融說到這裡,不無得意地朝著麋竺說道:「此地雖不像東海郡一般物產豐饒,商賈雲集,但也可算是民生和樂,人心思佛。我聽人說,長安城中有一條新路,因其刀劍不可砍鑿而備受讚譽,但我看這佛塔前金光路,施粥濟飯活人無數,令人見而向善,料想比之那長安也不差多少。」
麋竺:「……」
這句話笮融到底是怎麼敢說出來的!
這佛寺佛塔佛像的種種奇觀,將此地的民眾一個個誘導成了為他所騙的行屍走肉。
若只論民生,中平四年的樂平都要遠勝過此地!
可他眼瞧著,當笮融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好像當真是如此以為的。
但麋竺又旋即意識到,笮融將這佛塔與酒飯之路去和長安相比,好像並不是個尋常的信號。
若廣陵的高郵在他的認知中可堪與長安相比,那麼東海的郯縣呢?
笮融竟將自己放在了陶謙之上不成?
麋竺本還不太敢相信,用這等手段治理廣陵的笮融,居然會有這樣更進一步的心思,也如此直白地展現在了到訪廣陵的人面前。
可或許是因為他這位東海巨富對笮融治理成果的默許,又或許是從吳郡逃來投奔他的人對他的不吝讚美,讓笮融做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抉擇。
徐州當然是沒有限酒這種說法的,所以笮融邀請麋竺一邊飲酒一邊討論佛理,在理論上來說也確實說得通。
但在酒過三巡之後,笮融看著麋竺好像處在半醉的狀態,忽然出聲試探了出來。
他朝著麋竺說道:「要我說值此之時,有舍才有得,陶恭祖就該當將東海鹽田的利潤讓出幾分給你們,這才是他在徐州境內得以長久之道。」
這話一出,麋竺的酒頓時就醒了!
他原本就沒有喝醉。
在品嘗過并州這邊通過蒸餾手法釀造出的高純度酒水後,笮融請他喝的這些與寡淡的清水也沒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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