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蓋勛覺得姜冏的模樣實在是跟過去相比變了許多。
昔日身為漢陽四姓子弟,姜冏身上那明知不可而為之的銳氣里,其實還是有幾分家族可以在背後為他兜底的底氣。
可在如今,因漢陽四姓的倒台與重建,這種底氣里的幾分輕浮驕狂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種經歷變故後的沉穩。
反倒是蓋勛這個相對年長的,並未發生那樣大的變化。
早幾年間他雖還一度和張魯在武都郡內爭奪太守的位置,但比起當年的涼州叛軍作亂、羌人為禍的局面,眼下的時局已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了。
在喬琰將涼州的秩序徹底劃定,張魯也在劉虞定都長安後被從武都郡驅逐出去,蓋勛的日子也就更加好過。
他原本就因行事作風的緣故很是得到羌人的擁躉——昔日還作為漢陽郡屬吏的時候就是如此,在成為了武都郡太守後也就更是如此——這會兒不必操心征戰,甚至看起來還要比前兩年年輕了幾歲。
一人相見,還頗有一番唏噓感慨之言。
不過也並未等到他們敘舊兩句,蓋勛就問回了正事,「這是什麼情況?」
姜冏回道:「君侯有意兵出益州,還需蓋太守協助我等再調動些擅長走涼州益州山路的兵卒,隨同一道出征。」
「君侯親自出征益州?」蓋勛險些嚇了一跳。
像是喬琰親自抵達潁川,和曹操談判劃界而治,已經是極其冒險的舉動了。
任何一個處在她這種位置的人,都應該很少親自做出這樣的進軍行為才對。
可顯然,喬琰不僅這樣做了,甚至在才完成那出汝南會談之後不久,還要做一件更加冒險的事情——
親征益州。
要從武都郡走,還要將漢中和漢陽的兵力都調動到武都郡來配合她的行動,那就顯然不只是要像建安元年她所做的那樣進攻漢中,還要直接進入益州南部的地界了。
「這個問題,等到君侯親自抵達的時候,還會給你一個更加明確的解釋。」傅干在旁開口回道。
喬琰確實和傅干、姜冏等人沒相差兩天就抵達了武都郡中部,只是因為她還從陳倉方向調度軍屯糧草隨行,這才被稍稍地拖慢了一點行軍的速度。
從關中到武都的散關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阻攔,讓她在收到了益州有變情況後的第六日成功地見到了身在武都郡的蓋勛。
對於蓋勛對她所提出的「親征益州是否過於冒險」問題,喬琰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讓漢中太守在這等冒領益州牧行徑的現場出現,所能起到的效果大概遠遠不如我這位大司馬出現在當場。如果說連這等大人物出現在益州的核心地帶,都可以是這樣一幅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誰又還有這樣的膽子謀劃這等鬼蜮伎倆呢?」
「何況我此行也不全然是在冒險。我所帶上的安南中郎將乃是山地作戰的好手,護羌校尉是和羌人與南蠻之間溝通的渠道,彥材等人也是習慣於苦寒條件作戰的,這樣的配置足以讓我成功翻越陰平道。」
「再者說來,我也並非是在益州境內孤軍奮戰,面對這一路上行來的各種阻礙。就比如說,我先到廣漢屬國再行南下,途徑的這個廣漢屬國,張魯到底會是我所面臨的攔路虎,還是我的助力呢?」
張魯?
蓋勛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地就想說,喬琰要想將其從廣漢屬國的地界上拔除,大概沒有當年將他驅趕出武都郡和漢中郡那麼容易。
在廣漢屬國經營的兩年多里,張魯必然要吸取先前的教訓,在戍守的關卡上多下些工夫。
和當地羌人之間所形成的盤根錯節關係,更是讓他可以調動更多的勢力為他所用,以免被輕易驅逐出境。
但蓋勛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聽錯一點,在喬琰的語氣之中,她似乎覺得張魯並不是她的敵人。
面對蓋勛疑惑的目光,喬琰朝著他回道:「是敵是友原本就是可以隨著時局變化而改變的。我若能讓張魯不再只能受困在這小小一處廣漢屬國的地界上,甚至讓他重新奪回天師道的榮耀,他到底是要選擇被我突然入境的兵卒拿下,還是要選擇與我達成協作呢?」
張魯是個很聰明,也很識時務的人。
否則他也不會在天師道一度為張修所奪取後,很快就明智地選擇與劉焉合作,利用劉焉手中的權勢來達成自己重掌道統的目的。
若說兩年之前他的手段還有些青澀,故而在被喬琰當做慶賀長安朝廷成立的賀禮打了一頓後,讓母親借著神鬼之說來向劉焉索取援助,那麼到了如今……
他也該將這個性子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之中打磨出來了吧。
見喬琰說得如此篤定,蓋勛便沒再對她的這個決定做出阻攔,而是按照喬琰所吩咐的那樣,將她所需要的運送糧草之人給她安排進了後勤的隊伍之中。
從漢中前來的隊伍、傅干帶來的涼州軍,外加喬琰從陳倉帶來的千餘兵卒,合計五千人上下,在這隴南之地稍事休整了半日後,就動身直撲廣漢屬國而去。
身在此地的張魯因此地偏僻,本覺得自己格外有安全感,又因陸續在徐州、豫州等地發生的交兵,讓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還有幾年休養生息的機會。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