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除非我們能在山中尋到他還沒用完的毒蛇,或許還有機會。」黃蓋開口道。
這是極有可能存在的,因為即便是此番步步為營的山越人大概也無法判斷,今日就一定是對著孫策下手的最好時機。若不是他忽然選擇了帶著親隨孤軍深入,未必會讓人有機可趁。
可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又何其艱難啊。
就連他們先前挾進攻涇縣得手的大勝之勢攻入山中,都沒能直搗祖郎的老巢,眼下孫策重傷,甚至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他們真能懷揣著對孫策的擔憂拿下這勝利嗎?
那祖郎大概巴不得見到孫策出事,或許等他們攻入山中的時候,僅剩的線索也已經被切斷了。
「左一個顧慮右一個顧慮的,等到遲疑完畢人都沒了!」
站在角落裡的周泰在去年與同郡的蔣欽一道投效到的孫策麾下,因其戰如熊虎,孫策對他格外倚重,已給了他一個別部司馬的位置。他陰沉著面色聽著又一個「名醫」給孫策宣判了死刑,忍不住開口喝道。
「張公,我聽你一句話。」周泰忽然轉向了張昭。
張昭原本並未隨軍,但在周瑜還身在徐州的情況下,遇到這等決斷之事總得有個人出來拿主意的,他便被黃蓋令人趕緊找了過來,此刻因行路匆匆,身上還透著一股疲憊之態。
周泰問道:「張公,您覺得我等是否該當進攻黟山,先將祖郎給拿下?」
要周泰這等性情率直之人覺得,他既然在救治孫策這件事上不能為其幫到什麼忙,那不如就替孫策去完成這個平定山越的夙願,說不定他們這邊是哀兵必勝,真能一鼓作氣拿下祖郎,又恰好能在打上對方老巢的時候拿到什麼意外的收穫。
張昭卻很猶豫。
孫策對他的禮待和交付的重任不會讓他在孫策重傷的時候冒出什麼轉投別處的想法,他只是在猶豫,若是他們在進攻祖郎中遭到了第二輪的損失,會否讓山越不僅重奪涇縣,甚至選擇進攻銅官,到時候孫策所奠定的揚州局面,便真要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了。
然而還沒等他猶豫出個所以然來,忽有親隨朝著此地叩門而入,一進來的第一句話便讓眾人都變了臉色,「有大量不屬於我方的船隊朝著銅官來了,對方聲稱——」
「是大司馬的部從。」
船隊?
還是喬琰的船隊?
去歲喬琰令海船從海陵港口出發遼東,已讓江東這邊驚了一跳,想到這支船隊可能還是憑藉著周瑜當年和她交易種田之法送出的人手和技術打造出來的,而海陵這齣港口也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落到長安朝廷管控之下的,他們便不由驚嘆於喬琰謀劃之深遠。
而此番她忽然引船隊東行,不知為何,聞聽此訊之人都直覺,那不是她要開赴到海陵地界上去的船隊。
可即便是在場之人已經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們也未曾想到,來此的何止是大司馬的部從,還有大司馬喬琰本人。
這玄裳朱衣的女子為下屬簇擁而來,雷厲風行地進入了銅官縣的地界。
隨同她前來的竟還有原本駐紮在長沙郡的朱儁!
「敢問大司馬此番前來是……」
張昭剛代表著此地的孫策從屬發問,便見喬琰朝著他抬手示意,「先不必多說了,伯符何在?」
「數日前我收到揚州這邊的密報,說他不顧周公瑾的勸阻,非要舉兵圍剿山越。涇縣的祖郎比他在此地駐紮的時間不知道要久多少,他此舉太過莽撞了。眼下揚州數郡好不容易全部收歸在他這位揚州牧的掌控之下,為何要做這等操之過急的舉動?」
喬琰這頓疾言厲色的說辭簡直像極了長輩對晚輩的訓斥,想想她和孫策之間只相差一歲,便怎麼聽都有幾分滑稽,可若按照二人之間的官職差分,又並沒有什麼問題。
她已接著說了下去,「周公瑾勸不住他,那就我來勸。他若將個人仇怨凌駕於大局之上,那還做什麼揚州牧!」
她眉頭微微上揚了些許,「為何如此表現?他人在何處?」
張昭沉默了有好一會兒,這才說道:「討逆將軍中了祖郎在山中的埋伏,此刻身中毒箭,只怕……」
「只怕是有些不好了。」
在聽到喬琰那句「周公瑾勸不住他,那就我來勸」的時候,在場之人都不由在心中閃過了一絲想法,若是她能夠再早一些前來此地那該有多好。
孫策不聽周瑜的勸阻,覺得他有著必勝祖郎的信心,是周瑜在此事上杞人憂天了。
在主從之分和確實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孫策的這種執拗也很難有人攔得住。
可若是讓喬琰來說這件事卻顯然有這個勸回去的機會。
因為唯有她敢用這句「做什麼揚州牧」來對孫策做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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