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無從獲知喬琰到底在其中對其做出了多少結構上的調整,讓其變成了更為契合她的存在,可若是劉虞這位天子能將其利用得法,勢必能引領著大漢越發昌盛,誰也無法憑藉著此書的發行便覺得這是她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但唯一的問題在,劉虞真的還有這個效仿其中言論,將其步步推行的精力嗎?
轉入今年劉虞所表現出的疲憊,就算盧植遠居樂平,也能從那些傳入他耳中的言語裡揣測出個大概。
他也不免想到了在六月里劉揚找上他時候的場面。
他不知道這位皇子到底為何便覺得,自己能因為劉虞的緣故坐在那個穩操勝券的位置上,在將喬琰前往長安請罪的種種表現和言語告知於他後,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或者說,他希望盧植能看在大漢危亡在即的面子上幫他一把。
可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昔日他在黃巾之亂中樹立戰功,卻因為漢靈帝的猜忌不得不卸任軍權,坐在尚書令的位置上。
漢靈帝駕崩之時,他為救駕而來,尊奉天子之命調動了北軍五校,卻因汝南袁氏意圖爭功的緣故被董卓驅逐出長安。
為保全大漢尊嚴,他前往長安忍辱負重,一度受到性命的威脅,在他年事已高避居并州的時候,卻又被現任天子的子嗣意圖當做一個掀起風浪的幫凶。
一面,是大漢的未來。
一面,是黎民的未來。
在眼前這本《昌言》的字字句句捶打間,盧植已經知道自己該當做出個怎樣的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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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像是盧植這般有此等明悟的人卻並沒有那麼多,在這本書廣泛流傳於外的同時,也勢必會引發出眾多反對的聲音。
但還沒等這些聲音傳遞到喬琰的面前,從洛陽的方向就已當先一步發出了一條消息。
建安四年的十二月初一,仲長統會在修繕完畢的洛陽鼎中觀內,對這些意圖辯駁於他的人做出一番當面的回應。
為何選在十二月初一,自然是為了讓其他人能有這個趕赴到場的時間,以免有人因為不能到場而有了何種微詞。
如果說《昌言》的發表已經是一種正面的應戰,那麼這一出補充的回應便更是坦蕩得驚人。
以至於當這一日到來的時候,還未曾離開洛陽的劉協都覺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他小心地開口道:「父親,我想……」
養父並未阻攔,「想去看看便去吧,就算聽不懂,能漲漲世面也好。」
劉協有些恍神地走了出去。
他的養父顯然不知道,他並非聽不懂仲長統的話。
所以他並不是去漲世面的。
不知是出於喬琰的授意,還是仲長統在書寫《昌言》之時的確考慮到了要讓其傳播進千家萬戶的可能性,在其陳說之言裡做過了去繁就簡的考量。
那些看似悖逆打破陳規,卻在未曾正式進行那場辯駁便已經被劉協接受大半的說辭,都能讓他清清楚楚地明了其中的意思,也在翻看書頁的一瞬間給他造成了一場堪比狂風巨浪的衝擊。
劉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會被這場巨浪淹沒在重重海濤之下,還是能借力於這場怒風狂濤讓自己重新浮出水面。
所以他必須去聽一聽那場一辯高下的較量。
聽一聽……寫出這番石破天驚言論的人到底會在這場正式的陳說之中帶來什麼。
洛陽街頭有這等想法的何止是劉協一人。
這些人或許沒有他這樣特殊且微妙的身份,但前幾日那赤氣貫紫宮的天象流言甚囂塵上,甚至引發了洛陽民眾的同仇敵愾之心,被推到台前的仲長統便如同是被推到台前的一記有力回應,故而只是去為他撐一撐場面而意圖前往鼎中觀而去的都有不知多少人,更何況是還有渾水摸魚意圖看個熱鬧的。
劉協的心中還有另外的一番糾結情緒,反倒是落在了後頭。
這些在他面前攢動,越到他前頭的身影帶著奔走間交談的聲響,讓整座洛陽城市顯得與他在少年時期見到過的何其不同,就像是另外一處透著鮮活生氣的地方。
但或許,早在喬琰接手此地的時候,這裡就已經開始脫胎換骨了。
一想到這裡,劉協便下意識地朝著洛陽南北宮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晨光之中,有別於尋常建築聳立於上的皇宮屋頂漂浮著一層金漆斑駁的顏色,大概是因為其間已有六年並無天子在內,無端少了幾分威嚴。
劉協不無唏噓地收回了遠望的目光,將視線落回到了近處。
也正是在此時,他忽然看到了兩個孩童的身影奔跑打鬧著朝著遠處的街巷中跑了過去,不過是一瞬的工夫就只能看到背影了。
可也正是這個背影,讓劉協忽然腳步一頓。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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