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說就不該讓他們進府的!」
「鄉下來的,哪裡懂什麼規矩,舉止粗俗野蠻!」
指責聲中,嬸母劉氏臉色慘白,一言未發,滿眼含淚,而蘇千山握拳挺直脊背站在那裡,脖子倔強地梗著,卻沒有為自己出聲辯解。
在這一片混亂中,察覺到他的目光,蘇氏抬起頭來,神色平靜地對著他的視線,似乎在默默等待他處理眼下亂糟糟的局面。
裴秉安一時沉默起來。
他素來以為,祖母與繼母慈祥和藹,疼愛小輩,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她們偏疼重視的是裴府的人,而蘇氏的娘家人是沒什麼權勢的外人,不管事實如何,也無論是非對錯,她們對蘇家人,沒有尊重,沒有友善,眼神之中,難掩輕視與不屑。
他可以確定,但凡蘇家有些身份地位,祖母與繼母也不會這樣不顧體面,出言辱罵。
那蘇氏呢?自她嫁給他以後,在府里當家理事的三年,是否也會因為「沒落蘇家之女」和「外人」的身份,遭受過繼母與祖母的冷眼?
下人將鞭子呈了過來,老太太正要搶過鞭子發作,裴秉安突然沉聲道:「祖母息怒。身為長孫,我應當事事作為表率,如今三弟有錯,我亦有責,三弟該受罰二十鞭,我做為大哥,當先領四十鞭!」
三弟有錯,他不會因為祖母的偏袒,而免了對他的懲罰,事已至此,為表公正,他當以身作則,肅清家風。
老太太驚愕地愣在原地,羅氏也不作聲了。
隔著遠遠的距離,蘇雲瑤正要開口,知道她慣會裝賢惠,此時開口定然是想要讓三弟和他免了鞭罰,裴秉安銳利的眼神看向她,冷聲道:「你不必說什麼,也不用求情。」
蘇雲瑤:「......」
他自己願意挨打,她才不想開口向他求情。
那鞭子落在他身上,她覺得出了口氣,心裡反而還痛快些,
只是,今天祖母和婆母不分青紅皂白,不問事情原因,便認為千山將寶紹打得頭破血流,非但斥責了她這個長媳,還在指責他不顧兄弟情分,忘了孝道二字,屬實冤枉了些。
她需得將事情說明白了,還千山一個清白,給三弟一個教訓,也還要婆母祖母心服口服,更重要得是,她不能讓嬸子在裴府受欺負,受委屈。
蘇雲瑤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緩緩走了過去。
「夫君且慢,我有話要說。」
「三弟臉上的血,是因他額角原有一處腫包,和千山打架時,腫包破潰流血,並非是被打的頭破血流。」
她聲音平靜地說完,轉眸看向裴寶紹,道:「寶紹,你說是不是?」
大嫂觀察仔細,記得他額角有個腫包,抵賴不得,裴寶紹心虛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道:「大嫂說得對。」
話音落下,人群安靜了下來,羅氏止住了抽泣聲,老太太的臉色也變了。
蘇雲瑤環視周圍一圈,視線落在裴秉安的臉上,對他微微笑了笑。
「三弟與堂弟對我而言都是非常親近的人,我無心偏袒誰,我的夫君也是。今日兩人打了一架,孰對孰錯,夫君一眼便辨明了情況。母親不分對錯,出言指責我和我的夫君,祖母是非不分,拿孝道來壓我的夫君。現在真相大白,母親指責的話,該收回去了,祖母口口聲聲要夫君孝順的話也該收回去了。若是長輩說得有錯,夫君還事事順著長輩的意思,那便不叫孝順,而叫忤逆。」
羅氏與老太太都閉口不言,臉色難看至極,蘇雲瑤看向裴寶紹,溫聲道:「三弟,我知道你只是偶爾胡鬧了些,並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你今天這樣表現,只是不捨得你大哥給你的刀,珍重他送與你的東西。這是人之常情,大嫂理解你的。可事到如今,事情總要解決,你看該怎麼辦?」
裴寶紹慚愧不已,眼圈不由紅了。
他今天這樣故意耍賴,真相揭穿,實在丟臉,大嫂這樣說,是在給自己遞台階下,也是在給他機會,讓他知錯就改。
他實在不該言出有悔,也不能連累大哥挨鞭子。
「願賭服輸,刀我不要了,我甘願送給千山。」他看著蘇千山,高聲道。
蘇千山抬手擦了擦麥色臉龐上的汗珠,頂著青腫的眼圈,嘴角緩緩咧開笑了起來。
「寶紹兄弟,你喜歡刀,我也不強要,我更喜歡弓箭,你送我一把弓箭,咱們打架的事一筆勾銷!」
兩人握手言和,一場爭執頃刻化為無形。
裴秉安負手而立,展眸看向蘇雲瑤,目含讚許。
他動用鞭罰,以武服人,倒不如她循循善誘,讓三弟發自內心地承認錯誤。
兵法有雲,兩國起兵,上策並非百戰百勝,而是伐謀,她雖不讀兵法,但此舉有異曲同工之處。
蘇雲瑤沒有理會他的視線,而是看向婆母與老太太,神色冷了幾分。
「母親,祖母,寶紹與千山已經沒事了,只是嬸子方才受了驚嚇,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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