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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妙橙渙散的眸子轉了轉,信手一揮,長刀橫掃,裹挾著霜寒的刀光。這甚至不是持刀起手式,僅僅就是那麼一揮,隨意得仿佛田野里割草的農人,又好似文人練筆時水墨潑灑的那個「一」字。

刀刃斷裂的聲音與利刃劃破人體的「噗嗤」聲一同響起。

遠在一旁的沂水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磅礴凌厲的一斬。

方圓十步內的巨藤盡數摧折,齊齊斬斷,驟然風起,女人的身體立時斷為兩截。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鮮血,在一瞬間從人體斷口內井噴而出,模糊的血塊與臟器碎片飛濺一地,那是一朵最盛大妖冶的血之花。

漫天的血雨水浪中,呂妙橙緩步上前,略微躬身,橫刀在屍體衣擺上擦拭幾下。

仿佛這個動作她已經做過多次,是殺人後的一個小習慣而已。

「嘔——」

血腥氣一股腦兒湧入鼻腔,呂妙橙一霎時便回過神來,忍不住乾嘔兩聲,嘴裡沒吐乾淨的血在這時從唇角溢出。

湮魄刀脫手墜入淺水,她也踉蹌了幾下才站穩。

沂水本欲上前攙扶,可甫一靠近呂妙橙,身軀就被霜寒浸透。

「離我遠點兒,」呂妙橙揚起袖子擦擦嘴,「我有點控制不住那東西了……它到底是什麼?橫衝直撞的,好像要從我身體裡鑽出來……」

她將手伸入水中去撈湮魄刀,接觸到的水體頓時凝結成冰,再被她攪碎,如此反覆。

事實上呂妙橙的視線還沒恢復,身邊的事物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撈著撈著,她忽然摸到一截尚存餘溫的柔軟東西。

「我靠!」

呂妙橙觸電似的把那玩意丟開。

「那個人呢?」

她只記得自己揮了一刀,那人好像飛出去了……

「尊上……」沂水抬手指了指她腳下,「她在這裡。」

呂妙橙撈到刀柄,連連後退。

只見沂水手臂一轉,指向她身側:「還有一半在那裡。」

他話音剛落,方才還漠視一切的尊上突然就跳了起來,一溜煙跑出老遠,挨著一根粗壯的樹藤倒下。

呼吸不受控制,呂妙橙感覺自己像鐵匠鋪的風箱,猛烈地進氣出氣,而胃部開始翻湧,這一回她不是乾嘔了,實打實地吐得昏天黑地。

她居然殺人了……還把人劈成了兩半……

太噁心了。

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突然,呂妙橙察覺到異動,提著刀站起身來。

「那是蛇嗎?」

她使勁炸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一條蛇。不對,與其說是一條蛇,不如說是一條由「蛇」組成的蛇。

黑白的花紋在「蛇」的身軀上蠕動著,這些花紋似波濤起伏,忽的裂開,探出成百上千條細細的長舌。

數以萬計的長蛇相互纏繞,組成一條龐大的身軀。

沂水愣愣地站著,應道:「好像是……」

「跑啊!」

呂妙橙沖沂水喊著,酸軟的雙腿立刻就充滿了力量,帶著她瞬息間衝出十幾米開外去。

那蛇群首先注意到的是泡在水裡的兩截屍體,因此給了他們逃跑的時機。呂妙橙自從看見那「蛇」起,腦子裡的一點恐懼和噁心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保住小命要緊,誰還在乎殺沒殺人!

穿越整片蛇巢水域,兩人馬不停蹄跑了足足兩個時辰。

直到腳下的水潭變成堅實的草地,身後參天的巨藤消失在視野中,呂妙橙才停下腳步。這一路疲於奔命,她只覺得自己的胸腔要炸掉了,如今無論進氣還是出氣都疼得要死。

翻出小醫師的冊子,她遞給沂水:「你幫我看一下這些穴位……我忘記它們的位置了。」

替她找位置?

沂水頓時變得精神抖擻,正

欲上手,忽然發現了一個令人難過的事實:他沒法靠近呂妙橙。

於是他只能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名教她認位置,呂妙橙記性不錯,沂水指過一遍她就全部記了下來。接下來按照冊子所寫的,一步一步引氣,運氣……

把氣順下去。

可是呂妙橙順不下去。

那內力想要引出來很容易,周身運轉也很容易,一旦試圖壓住它,它就桀驁不馴得像一頭野獸。

越是和它對抗,呂妙橙就越清楚,它似乎生來就是往上走的,從體內散至體外。

兩者僵持不下之際,她又開始咳血。

呂妙橙只好打消了壓下內力的念頭,勉力起身,卻感到頭腦發暈,又跌坐下來。她吐的血太多了,這副身體支撐到現在已然是極限。

「尊上,你還好嗎?」沂水見她嘴唇都發白了,心裡焦急,「我去給你找一些藥草……對,這裡肯定有補氣血提神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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