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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妙橙一手執銀箸,一手托腮,「你有良田貴宅,在這種鄉野之地不會待太久,你講究碗筷桌椅,對自帶的銀箸都顯出嫌棄,是因為你知道這樣的條件只是暫時的。你不是一個遊歷山水的閒散女君,你只是偶然踩進了塵土。」

「你來此處,是為了什麼?」

被一語點明了目的,寧賦面上

也不顯慌亂,「我其實是來尋人的,想收一個義女。」

「不會是想收我吧?」呂妙橙半開玩笑地問道。她看著寧賦嚴肅的神色,忽然覺得這件事十分荒唐。

「為什麼要選我?」她緊跟著問寧賦,「我都這麼落魄了,你看上我哪一點?看上我殺了人嗎?」

呂妙橙的問題就像爐火里噼啪炸開的火星一般連貫。

「別著急,我沒有在嘲弄你,」相比之下,寧賦的神色格外冷淡,她搭上呂妙橙的肩頭,慢慢地說:「我是覺得,你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面,忍常人不能忍之苦,行常人不能行之事,這很好。」

「呂妙橙,你有沒有想過,等還清了債務,今後要做什麼?」

呂妙橙當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三千兩銀子太沉了,從她七歲壓到十七歲,永無止盡一般,最終也會壓彎她的脊骨。

「既然現在我問你了,你就應該好好想想。」

烤好的肉塊端上桌,金黃得略帶焦黑的邊緣冒著油光,寧賦夾起肉放進呂妙橙碗中:「嘗一下,漆羽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見呂妙橙尚在愣怔,她笑著催促道:「沒下毒,吃了也不用跟我走。」

「我、我才沒多想呢!」

呂妙橙埋下頭。烤肉被一塊一塊放進碗中,她不知道,也沒數過自己究竟吃了多少,更不敢抬頭去看寧賦。

分別時,寧賦狀似無意地說:「我會在草芥鎮上小住,有空就來找你玩。」

「你都三四十歲了,還找我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玩,以為我們是忘年交啊?」

寧賦驚訝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了。」

「……我覺得不是。」

「那一頓烤肉的交情,總歸是有的吧。」

這之後,每隔兩三日,寧賦都會登門造訪。她有時帶來一隻肥碩的野雞,有時端一碟鋪子裡的醬牛肉,有時拎兩尾活魚……呂妙橙做了劊子手後並不缺吃穿,可像這樣變著花樣地做吃食,還是頭一遭。

寧賦的嘴很刁,而她的侍衛恰好有一手過人的廚藝。

呂妙橙開始在心底隱隱地期待寧賦造訪。

每當寧賦一來,這間清冷的小院瞬間便有了煙火氣,三人圍坐一團,漆羽極少開口,大多數時候,都是寧賦在高談闊論。

她會給呂妙橙講述近年來科舉學子的風氣,講文人的詩會,講京都的繁華,興之所至,還能哼唱一段坊間流傳的小曲兒。寧賦偶爾也會講一些花樓趣事,聽得呂妙橙津津有味。

「京都風水養人,是個好地方。」

寧賦說道。

呂妙橙面上不顯,實則內心千迴百轉。

她這樣的人,真的可以去京都嗎?真的可以過上像寧賦所描述的那種生活嗎?真的……可以做寧賦的義女嗎?

寧賦……會不會是在騙她?

可仔細想來,她有什麼好騙的呢。

直到某天夜晚,寧賦帶著兩罈子好酒來找她。酒醉之時,呂妙橙聽見寧賦說道:「出身有什麼緊要的?那廟堂上的三品大員還是寒門出身呢……你的一切,應該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去搶,世間萬物若是都只論個出身,那還奮進什麼,這人生不就成了一眼望到頭的蠢東西了嘛!」

寧賦面頰酡紅,撐著呂妙橙的肩膀:「我不在乎出身。我只看一個人有沒有改變一切的潛力。」

涼風拍打著臉頰,那一刻呂妙橙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容,也辨不出年紀。

「寧賦。」呂妙橙極為認真地喊她的名字,「我……我跟你走。」

她說出這一句話時,似有金石墜地的鏗鏘聲響,肩上明明搭著一個人,呂妙橙卻覺得很輕。

正當她拿著寧賦給的銀票去找秋楊時,事情卻沒有想像中那樣順利。秋楊的神情很是吃驚,問了幾遍寧賦的名字,這之後匆匆去找趙女君,返回來一個消息:趙女君不接受別人的銀錢,只要呂妙橙親手掙的。

擺明了是為難她,不放她走。

「為什麼?」

呂妙橙猛地坐起。

這夢境真是磨人,好巧不巧斷在這裡。

她最後是跟寧賦走了嗎?可自從到聞傾閣以來,沒聽說過這號人。要是沒走,自己怎會出得了草芥鎮?

好歹是知道了,趙女君和秋楊在故意為難她。呂妙橙心口滯澀得難受,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們會是這種人。一直以來,呂妙橙都認為債主寬宏大量,認為秋楊揍她留手,認為……她們是在照顧她。

三千兩對她們來說不足掛齒,可三千兩換來一個隨意指使玩弄的人,卻很有意思。

「發生什麼事了……」枕邊的人睜開惺忪睡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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