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殿試在即,入者少之又少。考生本身沒什麼可稀奇的,無外乎多麼有濟世之才、多麼頭懸樑、錐刺股。但——今年不同,今年入選者中,有一位來自江南,姓葉,身份較他人來說有些特殊。
因為啊,他與那位不可明說的貴妃有著頗深的淵源。
有人道:「聽說葉凜是葉貴妃的表侄,按理來說,也應當是陛下的前……表侄?六公主的表哥。」
「噓——這話可莫要再說了,教人聽去恐怕徒生事端!葉貴妃既已不在宮中,那麼也就不存在什麼表侄不表侄的了。」在御花園內修剪枝椏的宮人垂頭,小心翼翼地將萎爛的葉子剔去。
葉歡意雖已離宮十年,但每一位宮人還是對這位貴妃有著極深的印象。
大抵是她在皇宮裡的那段日子,做了太多令人咂舌驚訝之事罷。皇帝對她的態度閡宮上下心照不宣,塵封了許久的人物如今一經提及,外加消息添油加醋地流傳……
擾亂的,恐怕不單單只是容今瑤一個人的心神。
幾縷微風纏繞著思緒飄走,也拂過落了一地的殘花。落花之瓣,萎黃而無力,在污濁的土地之上靜靜躺著。它曾經是那樣嬌美,而今卻孤獨的晾曬在地面。
宮人四下望了望,於心不忍,便將滿地殘花掃起,輕聲短嘆道:「聽說這次殿試入圍者不足百人,只是不知道,若葉凜才華橫溢,陛下會不會選擇將他留在宮中。也不知六公主聽到這消息,又會是何種心情。」
「葉凜進京趕考,葉貴妃說不準也回來了。你說,葉貴妃會主動進宮看望六公主嗎?陛下會不會趁機……」
話口及時收住,說話之人扇了自己一巴掌,不敢繼續往下猜測了。
季春之月春光猶媚,臨近熾熱夏日,風也變得柔軟滾燙起來。歡意宮宮門處,檐下日光斑駁墜灑,鳥兒低鳴被匆匆的腳步聲蓋住。
楚楚娉婷的少女手提裙擺,小跑著穿過臨池上的小石橋,眼中笑意迸發,連腳步聲都在洋溢著喜悅。她一過,就像是被風吹起的嫩柳梢兒。
蓮葵正與其他婢女在殿內灑掃,聞聲扔下掃帚迎了出去,心焦不已,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公、公主,怎麼樣?見到那位了嗎?」
「那位」就是傳言中的葉凜,蓮葵不敢挑明了說。
容今瑤止了步,纖弱的身子突然輕輕一晃,蓮葵趕忙上前扶住。
她弓著腰緩緩喘息,鬢髮也有些潮濕。蓮葵替容今瑤理了理頭髮,又掏出巾帕擦掉她額頭上的薄汗。只聽她道:「進去說。」而後走進偏殿,順手撈起跑來的發財,坐在了椅子上。
發財感受到主人的開心,爪子貼上容今瑤的手臂,乖巧地依偎在她懷裡。
它夾著嗓子喵了兩聲,是在附和殿內二人。
待平復恍若擂鼓般震響的心跳後,容今瑤望著牆面上的畫像揚了揚唇:「見到了。」
「怎麼樣?是公主在瓊衣閣遇見的人嗎?」蓮葵有些緊張。
容今瑤甫一聽說葉凜之事,表面上沒什麼大動靜,佯裝波瀾不驚,實際上早就在心裡思忖怎麼同他相識了。殿試過後,考生既出。容今瑤遠遠地瞧了一眼,那松形鶴骨之人,穿著特定的皂白色錦衣,徐徐走下台階,神色冷淡。
他對陌生人莫名其妙投來的敵意絲毫不在意,甚至端正身子,一本正經地回視對方。
是瓊衣閣出現的青年,他與那日如出一轍的沉靜如水。
那麼,當時出現的女人,肯定是母妃嘍!
「表哥家在江南,此前從未來過上京,自然也不認識我。」容今瑤撫貓的動作緩了緩,眼睛裡晃著亮晶晶的期待:「母妃回上京之事目前沒有人知道,我不能貿然出現打攪母妃安寧。」
「重逢一事,需要不經意的驚喜。」她說。
……
四月之末,京華逢雨,綿綿淅瀝。
從前在凌雲堂一遇考試必降甘霖,試畢雲收,薄雲空盡,輕虹映日返照生輝。同窗們會一窩蜂地逃出學堂,急切汲取清冽空氣來舒緩壓力。
容今瑤一向墊底,考得比江天凌都要差。老師們每每對著這樣一張乖巧無害的臉、那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想要教訓的心思猶豫許久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收回。
不過她也不是沒有壓力。
在凌雲堂讀書的皇家子弟,定期會有專門的宮廷內侍前去收考卷。父皇若是見了皇兄皇姐的策問,答得不好是要喊去倦勤齋徹底通讀的。倦勤齋是父皇的書房,所以他偶爾也會親自教導。
容今瑤就抱著這個想法一直考倒數第一,只是沒想到過了一年、兩年,她一次倦勤齋都沒去過。後來想著,既然一直都沒出過什麼好成績,那便維持現狀,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其實私下裡,她並沒有放棄過讀書和練防身之術。
以至於每次考完試之後她也會一起跑出去看白虹貫天,同窗們奇怪的眼神在她身上巡梭:「你怎麼比我們還辛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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