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聽錯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一對奇怪的人了,他這裡賣的酒是市面上最廉價的烈酒,不好喝,但便宜又容易上頭,有些力夫為了解乏就會來這裡喝上幾口,唯有這個男子,每次喝酒一定會喝到醉,然後動也不動地倒在店裡,等店裡快要打烊了,就會被這樣一個姑娘背回去。
孟竹背著霍予,在鄉間的路上慢慢悠悠地走著,身後的人似乎睡著了,腦袋耷在她的肩上,眼見就要往下滑落,孟竹身後的手臂緊了緊,托著霍予的腿往上掂了掂,以便讓他睡得平穩些。
路過的有幾位眼熟的村民,看著這幅景象撇了撇嘴,雖說已經見了很多次,但還是有些不適應。
好不容易將霍予扔回床上,身上已經出了不少的熱汗,她轉身去灶台邊上燒了一鍋熱水,先用了一小部分熱水混合著井水將自己的身上擦擦乾淨,又將大半剩下的水倒在盆里,端著盆走進屋裡的時候,霍予已經醒了。
聽到孟竹的腳步聲,霍予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醒了?」孟竹放下木盆,擰乾手中布巾,開始幫他擦拭。
霍予一動不動,垂眸凝視著孟竹攥著那方布巾,帶著濕熱的溫度擦拭著他的額頭、眼角、嘴唇、脖頸,每一個地方都被她細細地擦過,又在熱水裡洗了幾次,最後才來擦他的手心。
那雙曾經拿著畫筆的手,此刻手心已經布滿了厚厚的繭子。
孟竹準備收手的時候,霍予的手心向上抬了抬,拉住了她。
他捏著孟竹手指,輕輕地摩挲著上面已經反覆多次的凍瘡,輕聲開口:「小竹,我又做夢了。」
孟竹應了一聲,「嗯,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我們回家了,走在大學的里,我背著畫板,我們去滿世界採風,我能畫出每一個你笑起來的瞬間。」
「可夢醒了,我又看不見你笑了。」
霍予坐起身,扯了扯唇角,又問她:「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的生活難以忍受?」
孟竹看著他搖了搖頭,她的眼睛彎起,嘴角抿開一個淺淺的笑,唇角的梨渦晃得他眼睛生疼。
她其實不常笑,臉上的表情總是很寡淡,有時候性子太冷,會莫名顯得很兇,但是她一旦笑起來,又讓人覺得格外柔軟。
霍予的視線偏到一旁,不再看她。
他看著窗外的月亮,神色中帶著些茫然:「這段時間,我總是在做夢,有時候,我甚至已經分不清這三年來,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霍予喝醉後其實很少和她說話,這三年以來,他們之間越來越沉默,這可能是第一次,霍予醉酒後同她說這麼多話。
他總是天馬行空的,腦子裡好像有很多浪漫又不切實際的想法,這讓霍予比她更加難以忍受穿越後帶來的生活落差。
孟竹回握住他的掌心,「別怕,會回去的。」
「是嗎……」他忽然轉過頭笑起來,「我們這三年,有獲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嗎?」
他的臉上帶著譏諷,「這樣的日子,也能看得到明天嗎?」
孟竹沒有說話,視線往下,他的肩膀處是她新縫上去的補丁,她捏了捏霍予的手指,又像哄孩子一樣在他發頂上揉了揉,溫聲道:「很晚了……快睡吧,再等兩天,就給你買身新衣服。」
霍予沒說話,桌上的燭火很暗,這間屋子裡,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總是那麼黑。
交錯的掌心上,一滴滾燙的淚水落了下來,霍予低著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孟竹,你總是這樣……」
「沒勁透了。」
第2章
翌日清晨。
天才剛亮沒多久,孟竹就已經醒了,拉開兩張床之間隔著的布簾,才發現隔壁那張床上的人早已收拾好出門了。
她摸了摸被褥的溫度,是涼的,看起來已經走了好一陣子了。
桌子上的土豆沒動過,已經變得又冷又硬。
這些時日,霍予都比她出門更早,卻更晚回來。
孟竹背上背簍正準備出門,隨手抓起桌子上的土豆咬了一口,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微妙,然後抻長了脖子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
這東西冷了以後更難吃,但很頂飽。
孟竹早上會來村口的市集賣菜,她在山上自己墾了一小片荒田,不大,只能種些時令的蔬菜,她和霍予兩個人吃不完,剩下的就會拿來早市上賣。
日子雖然清貧,但也不至於餓死,有時候攢上一個月的錢,還能吃上一兩回肉。
當然,要是霍予不喝酒的話,他們的生活應該能過得更好,畢竟酒錢是她家裡的開銷大頭。
來到了市集口,孟竹才發現,今日的人比往常都要多得多,鎮上最好的客棧前面已經是人滿為患,紛紛擠在大門口探著腦袋議論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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