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很明顯被吸了太多精魂,已經痴傻了。
但是萬珍兒還是蹲在她身邊,用手撥開她的頭髮,她看著那張人鬼莫辨的臉,聲音輕輕地在空中響了起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你為什麼要聯合別人將我父母的蹤跡出賣給山匪呢?」
「從小到大,但凡有什麼我都想著你的一份?我對你不好麼?」
她嘆了口氣,將手放到鄭夫人的肚子上,一旁的鄭言竟然抖了一下,顫著手指想要爬到鄭夫人的身邊,口齒不清道:「別……碰……」
坐在角落裡的阿喜一看,樂了,對著鄭言道:「你對你這夫人倒是不錯。」
萬珍兒被阿喜的聲音吸引,視線移了過去。
那一瞬間,她的瞳孔睜得極大。
她臉上的表情,孟竹形容不出來,就像是絕望中看到光的人一樣,整張面孔都變得鮮活生動起來。
萬珍兒張了張嘴,聲音發抖:「張……張成喜……」
「你回來了……」
施允本來闔著的眼皮倏然睜開,和孟竹一起,偏頭看向阿喜。
阿喜懵了,本來笑著的嘴角慢慢、慢慢地鬆了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不是。」阿喜道。
萬珍兒搖頭,幾步走到阿喜的面前,那雙眼睛像是黏在了阿喜的臉上:「你是!你就是張成喜,我不會認錯。」
「可我真的不是。」阿喜將手中的瓜子放了下來,「但我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我本是個無相的水妖,遇到張成喜時,他已經是一個遊魂了。」阿喜看著萬珍兒,想了想,道:「你曾經是不是讓人為你和他做過靈媒?」
萬珍兒愣了愣,點頭,「……是。」
「他不想被此間牽掛,是我幫他解的靈媒,作為交換,他將自己的皮相送給了我。」
阿喜笑了笑,「他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我便與他做了這個交易。」
阿喜的聲音不大不小,甚至堪稱溫和,但萬珍兒卻如遭雷擊,整個瞳孔仿佛縮成了針尖似的大小。
她聲若蚊蠅,問阿喜:「他……他可曾給我留下什麼話?」
「未曾。」阿喜搖了搖頭,看著萬珍兒的臉上多了幾分不忍心,「他說人生本就肆意隨心,來時空空,去也空空,他這一生無憾無掛,只願早入輪迴。」
「哈哈……」萬珍兒笑了起來,眼淚卻落了滿身,她往後退了幾步,望著阿喜的那張臉。
「好啊……好……」
「他無牽無掛……他好生瀟灑……唯我一人自輕自賤……自作自受……」萬珍兒捂著臉,笑得苦澀。
她曾經問過張成喜他喜歡什麼,張成喜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她,現在想來,這世上並沒有任何他在意的東西。
錢財、女人、仕途、親友,這世上之人所追尋的,張成喜又何曾在意過?
他既多情,又無情。
為何她會覺得自己是那個特別的人呢?
恍恍惚惚間,她又想起了曾經和張成喜坐在窗下,窗外雨聲蕭蕭,他手持著一卷書朝她看了過來,萬珍兒湊了過去,「在看什麼?」
視線落在有些泛黃的書頁上,只潦草看了一眼,書上的字跡有些模糊。
張成喜將書合上,伸出手將她湊過來的腦袋輕輕推開,含笑道:「姑娘家不要讀這樣悽苦的詞。」
是了,後來那首詩詞是如何寫的?
她曾無數次在等著張成喜的那些日子裡,回想著和他的點點滴滴,又將這首詞翻開來看。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
萬珍兒擦去眼淚,對著施允行了一禮,最後望了一眼阿喜的臉。
「仙君,我無憾了。」
第12章
萬珍兒入不了輪迴,她手上所沾染的命魂太多,最後也只是心念一散,魂歸天地了。
她消散之前,將鬼嬰從鄭夫人身上引了出來,抱著那個不斷掙扎,發出尖利叫聲的鬼嬰,她柔聲安撫著:「昭兒乖,同娘親一道走吧。」
最後,萬珍兒笑了笑,說:「這樣也好,不入輪迴,便能永不相見了。」
根據萬珍兒最後留下的指引,他們在鄭宅的花園裡挖出了數量驚人的屍體。
原來,鄭宅里濃郁的香氣都是為了遮掩地下所埋的屍臭味,鬼嬰喜歡吸食生魂,便通過鄭夫人的手殺了一個又一個人,但鄭言卻隱瞞著此事,甚至不惜從外面找些乞兒孤童來平息怨氣。
鄭府的護院和下人都被遣散一空,至此,這個偌大的宅院裡,便只剩下了鄭言和呆呆傻傻的鄭夫人。
萬珍兒並沒有殺鄭言,但她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最惡毒的詛咒。
他將每時每刻都承受剝皮活烙的痛苦和幻象,直到他壽終正寢的那一日。
孟竹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在屋內發瘋尖叫的鄭言,關上了鄭宅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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