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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阿諾。」

隔著窗與屏風,對方道:「……是。」

她感覺自己抽動了唇角,似乎在笑,招了招手,遣散了不必要且礙事的宮女,最終示意他進屋。

門被打開,青年捧著一隻點綴著瑟瑟珠石匣子,緩步走進來低頭跪下,雙手奉上。

「路上可還順利?可有受傷?」

「烏合之眾,不難處理。」

她這才似鬆了口氣,將視線移到他手中的匣子:「哪裡來的匣子?哦——」

驀地,她拖長音。

「原來阿諾還記得今日是本宮喜日,可是叫我好生好等。」

「……主上,說笑。」他低頭,耳畔似染了粉霞,「阿諾…不敢忘。」

殿內傳來她的笑聲,滿含快樂欣喜,在打開之前,她先伸手敲了敲匣子:「瑟瑟,金鑲玉,這掐絲的手法可不簡單。哪來的?」

「卑職尋人去打的。」僅限於此,若不是她繼續問下去,她甚至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匣子,就要花去他這許多年的血淚。

「銀子?」

「從前在黑雀,任務有些酬勞,閒時也會接些私活。這些年沒做那些,但有俸祿,就攢起來了。」

她輕微地,失禮地嘖聲:「下次別弄得這樣貴重,心意彌足珍貴,本宮不缺這些。」

輕輕嘆了一聲,她終於敲開匣子,裡面赫然是一隻漂亮文雅的短刀匕首,烏黑的刃說明了寒鐵的材質,素淨的紋路利落鋒利,是最好的護主的刃,見之珍貴不凡,見者心生喜歡。

可就在看到它形狀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她騰升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如置高空時的窒息感。

是的,就是這柄匕首。

就是這柄匕首!

這二十年來,一次又一次,重複在她無盡的夢魘里,而每一次的結局都毫無例外地,在今日……

刺穿了她的胸口。

喬知遙陡然從夢中驚醒。

近了,她離當年的事情又近了。

不知何時,夢境裡將她和泰昌公主隔絕為兩個人的那堵牆壁變得薄弱,她甚至能體會到夢中人的些微情感。

現在,兇器已經被找到,兇手依然不知。

那柄短刀是阿諾送的?

為什麼?他知道那柄刀會殺死她嗎?

還是說……

……

那個最不可能的結果在她心中游離。

應該不會。

他不會做那種事情,不然何苦到現在日夜煎熬,瘋瘋癲癲。

她些微喘息一聲,下意識看向身邊,那邊已經空無一人,他似乎出去了一趟。

總算從死亡的窒息絕望感中冷靜下來。

……身體很乾淨,伸出手就能夠到的地方被人放了一盞依然溫熱的白水。

被褥也被人掖得很好,小心翼翼地生怕她著涼。

……

或許後面還有別的事情呢?

就算兇器是他的,萬一不是他動的手呢?

或許當時還有別的人在場。

也或許是……

可能性太多了。

阿諾端著早點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喬知遙坐在床邊,很難得地在走神,於是他很輕地將早點放到一邊的桌子上。

明明竭力將語速沉穩下來,卻捺不那一點不受控制的雀躍和歡喜,拿還是些許生硬的現代語:「早膳,買來。」

他似乎有些患得患失,因為簡單的早餐他幾乎拿各類精緻的小食填滿了茶几。

……

……

很久沒得到回答,未散的歡愉中這才升起一點直覺的懼色,為了彌蓋不安,他磕磕絆絆的,用不熟練的現代語說著不敬之詞。

「知……遙?」

這是他第一次喚著她的暱稱,尾巴們紛紛從影子裡冒出來,左右小幅度快樂而緊張的搖擺,偷偷觀察她的反應,有很惶恐,憂心會不會生氣他的不恭。

卻聽她……

「匕首是你的嗎?」

她的聲音冷靜。

觸手們好像在一瞬間卡住了,僵在原地,連本體一起硬成一塊快石頭。

她在問什麼啊?

……他聽不懂。

「李知遙死於一隻寒鐵的匕首。」

……

記憶一閃而過一些細碎的圖片。

血液倒流,凝固,所有的喜悅被釘死在玻璃窗上,大腦開始戰慄,開始作痛,早已停止的心臟開始抽痛,就還像新生的結痂血肉突然被人撕下來一塊沉疴。

意識又開始分散,畫面一屆一屆,如同泛黃的,在火中翻飛的畫卷,漸漸攀爬而來的混亂里,他甚至有些聽不清她的聲音,巨大的割裂感又席捲而來。

逃不掉的。

他逃不掉的。

——好多星星,漫天都是星星。

——蒼穹那樣可怖。

——逃不掉,逃不掉。

——星星在看他。

——在看著他犯下無可饒恕的罪孽。

不……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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