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嗤笑:「誰稀罕她巴結,我巴不得她有多遠滾多遠。」
「那以後她可慘了,連個可以回的家都沒。」
「不過,她長得真的很漂亮,也算是條門路。」說罷,便發出怪異尖利的笑。
江琛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
他知道江稚爾漂亮,從小所有人就誇她漂亮,可這一刻他還是鄙夷地皺眉:「你什麼眼光?這也能算漂亮?」
誰知這話遭眾人反對。
此刻站在屋檐下的少女漂亮而清純,斜打的雨絲落在她鴉羽般的黑睫,清泠泠的鹿眼透著股無聲而有力的倔強,便讓她這份輕柔蒙上一層鮮活的生動,足以在任何一人心中留下印記。
大家認可她的漂亮。
可孤伶的美只會帶來更肆無忌憚的戲謔詆侮,少年們雖並未成年,卻早已深諳這個圈層下物化女性的邏輯。
不知誰先提問——
「你們說,她要是被江家趕出門去,會投奔向誰?」
少年們氣氛高漲地紛紛列舉幾個人名,好不熱鬧。
爭論不出,便舉手表決。
最後,「程嘉遙」的名字高票登頂。
程嘉遙——程懷山大兒子的獨子,程家唯一長孫,也是方才出現在電視的程京蔚的侄子,南錫市年輕一代裡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身邊姑娘從不重樣。
外頭雨更大了。
江稚爾站在暴雨如注的屋檐下,在眾人的惡意和詆侮中連眼睫都沒顫。
這時,一道刺眼明亮的車前大燈橫掃過來,江稚爾抬手擋眼,睜不開,只聽到周遭驟然響起的高頻快門聲。
閃光燈連成一片,硬生生將昏暗的傍晚時分變成白晝。
大家議論紛紛,充斥低聲的驚訝:「程京蔚竟然來了!」
江稚爾漸漸適應那刺眼的光,透過指縫看到擁擠向前的影影綽綽的人群,以及人群中央身形修長的男人。
逆著光,看得並不真切。
只見他撐起一把黑色直骨傘,越過人群,徑直朝她走來。
直到他站定在自己面前,江稚爾仰著頭,才看清他眉眼。
深刻利落的輪廓,雨絲落在他額角肩頭,卻也抵不過半分矜貴得體。
周遭安靜下來。
而後,程京蔚單膝半蹲,捏起她纖細的手腕,將裝有吊禮的信封塞進她掌心。
「我叫程京蔚。」男人嗓音很磁。
江稚爾抬眼,沒說話。
他指尖沾了雨水,滾落她掌心,濕漉漉的滾燙。
見她沒反應,男人解釋道:「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程嘉遙的二叔,你跟他同輩,也可以這麼叫我。」
她抿唇,禮貌輕聲:「二叔。」
伯父伯母終於反應過來,笑容滿面迎上前,像是因他到來蓬蓽生輝:「程總回國一路辛苦,沒想到第一程就來參加葬禮,我們實在不勝榮幸。」
「我從前受過老太**惠,論禮論情都該來送一送,還望二位節哀。」
男人聲音始終溫和。
伯父伯母卻因那話中提醒笑容一僵——他們此刻哪裡還有需要「節哀」的樣子。
媒體在前,若是被拍了去恐怕又得大做文章。
二人連忙斂去神色,裝模作樣垂眼,輕撫眼角,嘆聲。
程京蔚淡淡移開視線。
窗內一群少年正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他們自然也從未見過程京蔚,在密集嘈雜的快門聲下也沒聽清他方才對江稚爾的自我介紹。
可不論是誰,看眼下這架勢便也知曉必然是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只是——
「江稚爾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不會吧,她這麼快已經找好下家了?」
「什麼下家,不可能吧,而且這男人應該比她大十多歲吧。」
「這有什麼不可能,你後媽可比你爸小二十不止呢。」
「餵——!你扯到我身上幹什麼!」
程京蔚抬眼,透過窗框看去。
他目光並不凌厲嚴肅,可自幼在老錢家族長大養成的氣質就已足夠壓人,不怒自威,即便他們父母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更不用說這些孩子。
向來放縱的紈絝們在這一眼中紛紛噤聲,心跳打鼓。
唐佩雯連忙低斥一句:「琛琛,快叫二叔。」
眾人這才知眼前人是誰,程臻集團最有能力的少東家,有天賦有背景有能力,是最近輿論的風暴中心。
於是方才那一眼更如有實質。
少年們一下蔫兒下來,齊齊喚道:「二叔。」
程京蔚並未回應,只是再次垂眼看向江稚爾。
小姑娘那樣瘦小,冷白細膩皮膚,眼角鼻尖被凍得泛紅,清澈鹿眼,白面小菩薩相,最標緻的江南姑娘模樣,雨夜中她望過來的目光仿佛也染上水汽,可潮濕中卻燃起生生不息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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