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爾別過臉,忍不住嘟囔:「你剛才不是還說我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嗎?」
「你要喜歡個正常的男生我便不提了。」程京蔚說。
江稚爾一下怔忪地看向他。
自己此刻這顆心臟忽然上又忽然下,真是要生生被折磨出心臟病來。
她怕被發現心意。
又怕他絲毫都沒有發覺。
程京蔚傾身,靠近她,江稚爾幾乎覺得自己要深陷入他深琥珀色的眼底,太過緊張,喘不過氣。
「可那畜生讓你那麼傷心,你就不該再給他任何機會。」程京蔚說。
男人一身西服,眉目清洌,平靜地給出他作為長輩的建議,冷漠乾脆得像從不入紅塵的聖人,也讓江稚爾心中的悖德與禁忌感愈發濃烈。
江稚爾卻還忍不住為他說話。
「不是他讓我傷心,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喜歡他的。」小姑娘越說,聲音越低,頭也埋得更低。
「如果他有分寸,就不該給你任何信號。」
「……什麼?」
男人言簡意賅:「他不該送你花。」
江稚爾愣住,眼睫茫然地扇動,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個花……」
那個花,你不記得了嗎?
那是你送我的。
我一直如此珍視的,從來不是別人,是你,只有你。
可江稚爾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沒錯,沒錯的。
程京蔚自始至終都如此心平氣和,他當然沒察覺日記本上那朵花就是他從前送給她的。
畢竟那是最最常見的紅玫瑰,還費了十日晾曬成乾花,他認不出來太正常了,也或許,他早就忘了自己送過她花。
他只是在路邊碰到一個可憐的賣花老奶奶,發了善心將花買下,又不知該如何處置便隨意丟給她罷了。
他有那麼多的事要操心要處理,當然已經不記得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事。
將太多情感承載在那束花上,是她的錯。
不是程京蔚的錯。
可這一刻,江稚爾還是好難過,特別特別難過。
她忽然寧願程京蔚憤怒而失望地斥責她的荒唐,寧願給自己這份暗戀畫上一個最不堪的句號。
她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覺發抖,血液不再上涌,只覺得正在流失體外,以至於心臟每跳動一下都好累,生生拉扯出一片鈍痛。
小姑娘狼狽地低下頭,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滴落下來。
而後她強忍住哭意,吸了吸鼻子,可是沒辦法,滾燙的眼淚接二連三落下,再止不住。
程京蔚沒有想到江稚爾會哭得這麼傷心。
他自覺生性冷漠,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也從未遇到過一個讓他喜歡的人,當然也不會認為一份年幼稚嫩的情感有多麼認真。
所以他只是開玩笑般提及,想以一個輕鬆的語氣告訴江稚爾:重新認真考慮,那個人並不值得她喜歡。
而此刻的畫面,脫離程京蔚的預料。
江稚爾不是愛哭的人。
但凡能忍住,她絕不會在人前哭,更不用說是像現在這樣無法控制地痛哭。
程京蔚起身,坐到她身邊,伸手輕輕覆在她後背。
「二叔。」江稚爾彎下背,雙手蓋在眼睛,哽咽著說,「可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他……我放棄不了的。」
程京蔚將人擁入懷中。
他動作很輕,江稚爾也沒有真正將身體靠在他身上。
他溫聲道:「沒關係,等爾爾再長大些就會明白,這世界很大,沒有任何人值得讓你這麼傷心,爾爾以後會有其他喜歡的人。」
江稚爾仰起頭,濕漉漉地看進他瞳孔中。
她幾乎是為了印證些什麼,執拗地強調,帶著哽咽:「可我只喜歡她。」
16歲的江稚爾篤定,自己只會喜歡程京蔚。
她再也遇不到第二個像程京蔚這樣的男人。
而眼前的男人並聽不見她的堅定決絕,他依舊將這份喜歡蒙上年幼幼稚的色彩,站在過來人長輩的視角,輕輕摸了摸她頭,面不改色告訴她——「小朋友,耐心一點,等你再長大三歲,你就會知道喜歡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
江稚爾移開視線。
她用手背胡亂抹去眼淚,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繼續洶湧的澀意。
「嗯。」她妥協地應聲。
將自己這份最赤誠最純粹的愛意妥協,舉起白旗。
三年。
可我等不了三年。
三年後,你或許早已結婚生子。
如果等到那時,我終於能告訴你我的答案——我的喜歡不會改變。可一切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江稚爾咽下所有暗戀的苦果,緘默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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