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爾走上前,將藥遞給他:「二叔,你先把解酒藥吃了吧。」
他仰頭,視線因酒醉並不如平日那麼凌厲有神,只是沉默地看她,那眼底仿佛蘊含了很深的東西,但江稚爾看不明白,或者說,不敢看明白。
「爾爾。」他啞著聲喚她。
「嗯。」
「什麼時候的航班去義大利?」
「一周後。」
程京蔚忽然沉默下來,酒精在他身體裡胡亂衝撞,化作一簇又一簇火苗,要將他的理智全部燒作灰燼。
可他就在這樣的衝撞下,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內心。
那是由水泥鋼筋建造而成的高樓,裡面來往著形形色色的人,但都是灰色的、模糊的,唯獨江稚爾是彩色的、清晰的,可她被束縛在高樓之上,是他不敢伸手企及的。
現在他都明白了,明白當初申覓海和他的結婚傳聞到底是怎麼傷害她。
她和周以珩都還沒在一起,他就已經這麼難受了,更何況是申覓海,她因年齡而無能為力,也不知他何時會選擇一個人結婚。
「對不起。」他很突然地說。
江稚爾指尖無聲攥緊了杯子:「對不起什麼?」
「我從前不知道你喜歡我,我也不知道你會因為喜歡我而不斷傷心。」
江稚爾停頓片刻,而後輕易而堅定地搖頭:「都過去了。」
再說出這句話,她仿佛真的已經放下,真的已經舉重若輕。
她將藥和水杯放在床頭:「二叔,你一會兒記得把藥吃了。」
說罷起身,卻被程京蔚攥住手腕。
很用力,牢牢箍住,連掙脫都不給她餘地。
他就這麼攥著江稚爾的手腕,低著頭,額頭貼在她手臂,灼熱的吐息也噴灑在她手臂。
酒精吞噬理智。
嫉妒激發愛意。
江稚爾當然也察覺他不對勁。
太不對勁。
他現在就像一個想要耍賴的小孩。
「二叔,你放開我。」手臂傳來的滾燙體溫和強硬的束縛感讓她沒有安全感。
可他不聽,甚至攥得更緊。
她忍不住蹙起眉,這回連二叔也不叫了:「你弄疼我了。」
程京蔚是在聽到這一句時鬆開她的,他像是驟然抽回理智,恢復他該有的模樣,甚至還對她說一句「抱歉」。
江稚爾無聲地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到門口時,突然聽到他說:「我很想你。」
江稚爾腳步一頓,卻沒回頭。
她不允許自己的心再因程京蔚而起波瀾,說服自己這句話不過是說等她去了義大利,程京蔚會想她。
程京蔚在昏暗中坐在床沿,身形挺闊卻又頹唐,眼角緋紅,她沒轉過身來,程京蔚便可任由自己眼底的挽留與不舍不斷發酵,變得愈發黏稠。
他不願被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卻又渴望她能再回頭,看他一眼。
可江稚爾終究沒有回頭。
她抬了抬下巴,那句「我也會想你的,二叔」還未說出口,便聽到他又道。
「在美國的那一年,我真的,很想你。」
他的背隨之坍圮,終於在這一場戰役繳械投降。
不是等她去義大利以後。
而是他在美國的那一年。
那是那一年呢?
是三年前了。
三年前的美國,程京蔚就開始想她了。
第40章
如果說18歲後的前兩年教會江稚爾的是高速成長,其中不乏孤寂和痛苦,那麼在她20歲這一年,她站在義大利的土地上,學會的是鬆弛。
義大利的文物修複課程並不如她想像中那樣繁重。
除了交作品前的半個月稱得上黑暗,其餘時候都非常放鬆自由,學習就像做遊戲。
交換生不提供食宿,她是在校外租的公寓,有兩個室友。一個叫雲檀,中國人,學產品設計,一個叫Elara,是正在學習中文的義大利人。
在學習以外的空餘時間,江稚爾大多和她們在一起,她準備繼續考C2,Elara是一個非常好的練口語的搭檔,而雲檀的產品設計專業也有很多地方需要畫圖,江稚爾覺得很有意思,總覺得和文物修復也有一定的關聯性。
三人很快就成為好朋友。
Elara想吃中國菜,趁著她生日這天,江稚爾和雲檀一塊兒去超市買了食材,照著視頻教程做。
兩人有一雙精巧的手,畫得一手好畫,奈何實在沒有做飯天賦,一道辣子雞差點把房子給點著。
Elara還沒進屋就聽到煙霧報警器巨響,她操著一口地道的「我的天吶」進屋,三人手忙腳亂關火、開窗,將炸了的鍋丟進垃圾桶,剛要休息,外頭響起消防車的警報聲。
江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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