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是不是今夜發生太多事情的緣故,她忽然覺得有些心悸,久違的恐懼感再次蔓延開來。
她知道那盞夜燈已經壞了,在18歲生日那晚。
可這一刻還是下意識身後撳下開關。
下一秒,柔和的暖光忽地鋪開,瞬間驅散臥室內的黑暗,也驅散她心底的恐懼。
江稚爾愣住。
那晚她按了許久,非常確定這燈壞了,所以將電池都已經取出。
可現在,電池又被裝入,燈也被修好。
是誰做的,不言而喻。
江稚爾看著那處柔和溫馨的光源,心境複雜難言,如一腳踏入迷霧森林,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
翌日。
天還未大亮江稚爾就醒來,再睡不著,索性下床出了臥室。
星光微亮,初春天際鋪開一層蒙蒙的灰,屋內未開燈,也同樣灰濛濛,江稚爾便在這片灰白中看到男人影影綽綽的身影。
他只穿一件單薄的毛衣,站在窗邊,窗戶開著,清晨的冷風呼呼灌進來,他指尖夾著煙,猩紅火光處緩緩騰起青白煙霧,如供在神台的香。
而他就像那樽貪戀紅塵而隕落的神像。
聽到聲響,他回頭,看到江稚爾。
江稚爾腳步停在原地,想起昨夜的荒唐事,不自覺舔了下嘴角,又發覺他衣服也沒換,像是已經站了許久,頓了頓,不可思議問,「你沒有睡覺嗎?」
「嗯。」他嗓音很啞。
「為什麼?」
「怕明早醒來,你就走了。」
「……」
這是說她18歲生日那回。
江稚爾忍不住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又不是我做錯,我走什麼?」
程京蔚久久看著他,指尖的煙燃盡,撳滅在煙缸內,關上窗。
「早餐吃什麼?」男人問,一邊朝廚房走去。
江稚爾一愣:「你做嗎?」
「嗯。」
「楚姨呢?」
「老家有事,這幾天不在。」
「哦。」江稚爾抿唇:「……都行。」
她沒跟去廚房,覺得那空間狹小了些,兩人此刻的關係總歸還是尷尬,便回房抱來筆記本電腦,拉開餐椅坐下。
最近她報名參加了一個新比賽,還需要好好磨一磨作品。
她逼迫自己沉下心,不去想那些紛雜的事。
只是很快就聞到廚房裡飄出了濃濃茶香,紅茶的香味。
她對這個香味已經再熟悉不過,程京蔚在她義大利的公寓留了幾盒金駿眉,她自己也時常煮來喝。
程京蔚在那件米白毛衣外系上圍裙,模糊掉幾分平日矜貴難攀的氣息。
茶與奶都煮好了,江稚爾見他用隔熱手套握住手柄,將紅茶倒入牛奶中,橙紅的液體很快便融合化作乳白。
他倒了一杯,又在碟子中放入兩塊方糖以及夾取用的小鑷子,端到江稚爾面前。
「早春還是冷,先喝些熱的。」
家裡食材不多,程京蔚用剩餘的食材煮了兩碗番茄牛肉麵,番茄燉得軟爛出汁,還淋上蛋液,看著十分可口。
「Elara很喜歡吃你做的紅燒肉。」江稚爾主動開口。
程京蔚抬眼:「你呢?」
「我也喜歡,比義大利的中餐廳做得都要好吃。」江稚爾說的是實話。
「冰箱裡有肉,中午給你做。」
江稚爾拿筷子的手一頓,放下筷子,抬眼看他:「為什麼?」
程京蔚知道她這句「為什麼」問的是什麼。
「爾爾——」
她卻在這時什麼都不想聽了,沒睡好,腦子一團漿糊:「先吃麵吧。」
程京蔚止了話茬。
其實他對江稚爾這一句有些不適應,在從前他們的相處過程中,他說,她便聽;他忙著,她便在一旁安靜,從未有過此刻這般制止他的舉動。
程京蔚清晰認識到,小姑娘的確不一樣了。
情感上的創傷以及成長的過程讓她自然生長出一身鎧甲,不是顧影自憐的疤,而是堅硬的鎧甲。
於是不再依附任何人,不再輕易被旁人影響情緒,長成屬於自己的獨特獨立人格。
她不會再因為喜歡他而委屈自己,喝自己不喜歡的咖啡,聽他說也許並不想聽的話。
她先成為她自己,然後才去決定要喜歡誰、要不要再給他一個機會。
但是這樣也好,這樣更好。
程京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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