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得福送走了太醫,一時間也不敢進屋,他站在廊子下豎著耳朵留心著屋裡的動靜。
李重焌坐了須臾,揚聲問道:「幾時了?」
張得福從門外走了進來,答道:「酉時三刻,快到宮門下匙的時候了,殿下,須得快快出門了。」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起身就往外走。
張得福忙撐傘跟上,撐開雨傘的時候,卻見李重焌垂眸靜靜看了許久。
張得福小心撐著傘,走到宮道上,卻聽見晉王殿下語氣沉凝道:「打點著宮中女史,今夜安排小甄氏給皇兄侍寢。」
張得福嚇了一跳,苦思冥想好久,小聲詫異道:「奴婢去?」
李重焌道:「叫錢葫蘆過來。」
張得福苦著臉,又覺得此事為難自己搞不定,又怕重新把死對頭招回來。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宮門口,守宮門的侍衛正預備要下匙,見了李重焌和張得福,陪著笑道:「殿下來得正好,晚片刻就麻煩了。」
見晉王殿下駐足不前,侍衛和張得福閒嘮了一句:「還以為晉王殿下和衛國公都要留宿宮中蓬萊台,差點就關了宮門。」
李重焌遽然轉頭,語氣沉沉問道:「衛國公?」
侍衛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對……對,是衛國公。」
李重焌想起下午的事,甄華漪為了躲避衛國公而闖進他的屋內,甄華漪被人下了巫山恨……
李重焌面色陰沉似水,他拔步就往宮內走。
張得福慌慌張張,剛走出宮門又忙掉了頭跟上,後頭侍衛著急喊道:「這宮門就要落鎖了——」
張得福也慌了神:「殿下,無召不得留宮啊。」
李重焌充耳不聞,冒著雨,快步走到了蓬萊台。
*
天快擦黑的時候,甄華漪回到了綠綺閣。
她躲過綠綺閣的宮人,悄然回到寢殿,看見玉墜兒一臉驚惶地在殿內來回踱步,玉墜兒一抬眼見到了甄華漪,差點哭了出來:「娘娘,傅嬤嬤被人帶走了。」
甄華漪這時候身上穿著宮女的衣裳,她怕被人瞧見,正急著要換下來,聽了玉墜兒的話,心裡一沉,手指纏著腰上的系帶,怎麼解也解不開,她的聲音鎮定到讓人心慌:「你說什麼?」
玉墜兒落下淚來:「聽殿裡的宮女說,今早娘娘被人帶走後,沒過多久,宮正司就來人了,說傅嬤嬤和隱瞞私庫的事兒有關,依奴婢看,就是宮正司里那群太監應付上頭,隨意抓人頂罪了去。」
甄華漪的心如同墜入冰窖。
傅嬤嬤年紀大了,身子骨經不得宮正司那群人的折騰。
甄華漪伸手往腰間握去,想要摸一摸荷包里傅嬤嬤為她準備蜜餞,但伸手摸了個空。
甄華漪心中惶惶,不敢想像傅嬤嬤不在她身邊的樣子。
玉墜兒臉色發白,無依無助喃喃道:「娘娘……」
風吹得紙窗嘩嘩作響,暴雨滂沱,仿佛能震天撼地。
甄華漪抬眼看向濃稠的黑夜,她向東看,似乎想要看見蓬萊台里冷冰冰的君王。
皇帝為她定下的罪,旁的人,哪怕是太皇太后也不會輕易插手。
她走投無路了。
甄華漪平靜道:「準備一身新衣裳來。」
她眼中光點明滅,卻又生出一簇幽幽的火苗來,她說:「今夜雖無召,我……要面聖。」
玉墜兒掛著淚為甄華漪準備了衣裳,今夜的決定匆忙,多的熱水也來不及準備,玉墜兒只好在茶房裡用銅茶炊燒了好多趟的熱水,替甄華漪擦洗了身子,重新挽了髮髻,簡略收拾一番。
玉墜兒在妝檯上取了一支碧玉簪子,正要往甄華漪頭上戴,甄華漪搖了搖頭:「這樣便很好。」
大雨夜裡,玉墜兒為甄華漪打著傘,主僕二人緩步往蓬萊台走去。
今夜天氣欠佳,一路上竟沒碰見半個宮人。
甄華漪走到蓬萊台,她鞋襪都濕透了,自己卻恍然不覺,她回想著下午宮女打掃的宮室,往迴廊上轉了好幾圈,卻好似鬼打牆,怎麼也走不對地方。
甄華漪心裡焦急,邊上玉墜兒緊偎著她打起了退堂鼓:「娘娘,今夜兆頭不好,要不還是回去吧。」
黑夜冷雨也讓甄華漪感到惶惶,她握緊玉墜兒的手,正要強撐著說什麼,忽然間看到不遠的窗邊有一道人影。
屋裡沒點燈,甄華漪看不太清楚,但借著廊下燈籠的火光她看到那人穿著的是尚衣局用御用的緞子新做的衣裳。
甄華漪鬆開了攥緊的手,她對玉墜兒說:「聖上就在那兒呢,」她溫聲道,「今夜冷,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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