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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賀承倒酒的手頓了一頓。

這個問題,不光吳萬里想不明白,只怕除了賀承自己,沒人能想得明白。

當初怕人認不得他的劍,辨不出他的招,賀承在江非沉他們身上刺那一劍時存心留了破綻,好教熟悉他用劍習慣的人一眼能看出那幾劍出自他手。

也沒曾想,反而弄出如今的局面——

江湖上人盡皆知,他賀承手刃數人,畏罪潛逃,偏偏他的師門青山城三緘其口,事發將近半年,卻不曾發聲指責過賀承半句。

「這有什麼好想不通的?都說是陸城主被賀承擄走了,自家掌門被人拿捏在手裡,青山城哪裡敢多說什麼。」回答吳萬里的,卻是個少年清亮的聲音。

聲音自靠門邊的那張桌子傳來。

賀承循聲看去,那張桌子圍坐著四五個少年,都穿著明亮緗色衣衫,他認得,那是梧城鳳鳴山弟子的裝扮。細看之下,開口說話的年輕人不過十四五歲上下,眉宇間皆是少年人不羈的輕狂。

吳萬里看他一眼,隨口接了他的話:「你怎知是賀承擄走了陸城主?你親眼見了?」

「雖然不曾,但我聽人說的!」那少年被那輕飄飄的一眼看得不服氣,「我們掌門被卓莊主邀請入住琴劍山莊,我們就近住在了離山莊最近的月明樓。那可是南州城最好的客棧之一,住的都是幾大門派的弟子。」

邊說著,他邊上下打量了吳萬里一番。

都說先敬羅衣後敬人,吳萬里他們幾人無門無派,隨性恣意慣了,衣著稱不上華貴,頗有些落拓不羈的意思。那少年眉眼一揚,語氣越發張狂起來:「三位前輩大概是沒去過月明樓的,自然沒聽過幾大門派的人議論此事。」

「白雪三友」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那桌少年不過十四五歲,不認得他們倒也正常。

只見那少年昂著頭,幾乎要拿鼻孔看人,與他同座的師兄弟相互遞了個眼色,也沒人阻攔,只等著看熱鬧。於是,那少年說下去:「青山城嘛,想必前輩也是沒有去過的,自然是不知道那一夜青山城無涯洞外,不僅有賀承與各派師兄的打鬥劍痕,也有好幾處斷雲掌的痕跡。」

少年愛賣關子,頓了一頓,又繼續說:「斷雲掌是什麼!那是青山城只傳掌門的絕學,因此賀承傷人時,陸城主必然是已經聽見動靜趕到了無涯洞。但後來幾大門派翻了遍青山城,既尋不見陸城主,也尋不見賀承,可見賀承逃離時,帶走了陸城主。」

吳萬里又問:「怎麼就是賀承擄走陸城主,不是陸城主制住了賀承?」

那少年眉眼一挑,仿佛吳萬里問了個蠢問題:「陸城主若非受制於人,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露過面?青山城在風口浪尖上煎熬了半年,身為掌門,他怎麼能坐得住?」

其實這並不成少年一廂情願的猜測。

關於青山城城主陸岳修的下落,江湖上早就眾說紛紜。說他被賀承擄走,已經是最溫和一種,更有駭人聽聞者,猜測陸岳修被吸盡內力,早已油盡燈枯死在孽徒賀承手中。

吳萬里存心要逗那鳳鳴山的少年,又問:「陸城主畢竟是賀承的師父,武功修為都在賀承之上,賀承怎麼能輕易擄走他?」

「不能輕易做到,卻不是必定做不到。」提到賀承,那少年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半是崇拜,半是嫌惡,自顧自糾結了片刻,終於理順了思路,「自古英雄出少年,若扒了尊師重道那層偽善的皮,捨命一搏,賀承未必就不能贏陸城主一招半式。不過,賀承這樣的人實在可怕至極,人品有缺不仁不義,偏偏功夫修為還那麼厲害——哎喲——」

少年話未說完,忽然捂著屁股驚叫一聲。

他轉過頭,一眼看見酒肆門外站著個小男孩,舉著彈弓,眯著一隻眼看他。

高談闊論被打斷本就氣人,何況還是被人拿彈弓射中屁股的方式打斷的!

少年又羞又惱,轉身過去,過去提著小男孩的衣領,語氣不善:「哪裡來的小東西,為什麼拿石子打我?」

那孩子不過七八歲,長得又瘦又小,像只小雞仔似的。鳳鳴山少年人高馬大,那孩子打又打不過,躲又躲不掉,被他提著衣領桎梏著,卻毫不畏懼,仍伸著脖子沖那鳳鳴山少年嚷嚷:「不許你們說賀承哥哥壞話!」

賀承哥哥?

角落裡看熱鬧的某人手一抖,灑了半碗酒。

他什麼時候招惹了這麼個小傢伙?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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