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青山如是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69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孟家兄弟能文能武,當年不知誰起的頭、造的勢,將他們稱作「逐月雙傑」。雖是文武雙全,但兄弟二人其實各有分工,孟元經更擅長籌謀調遣,孟元緯則更熱衷於研習武學經典,可如今,這人經脈具斷,臥床半年有餘,一身精壯的肌肉,被磋磨得只剩包裹著嶙峋瘦骨的一層薄薄皮肉。

那具瘦得能看見兩肋骨骼輪廓的身體上,橫著數道醒目的劍傷。

傷口已經結痂癒合,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一道道隆起的疤痕像一張張被封閉上的嘴,將不能言說的秘密封藏其間。

「你還認得這傷嗎?」孟元經指著孟元緯心口處的一道疤,抬眼看向賀承,「當日在場的,你們青山城的陸興劍,琴劍山莊的江非沉,鳳鳴山的葉飛白,胸口這個位置都有傷。這個位置——」

孟元經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你根本沒想讓他們活命,是不是?」

孟元經是以陸曉憐在這裡為由,半騙半逼著賀承進到這個院子裡來的。如今人也見了,賀承不想面對的往事也被勾起了,陸曉憐卻遲遲不見蹤影,他緊緊盯著孟元經,目光又黑又沉,如一口古老的枯井:「曉憐呢?」

「別急,這就來了。」孟元經重新為孟元緯蓋好被子,轉身朝窗外拍了兩下手掌,只聽見紛亂的腳步聲從庭院中傳來。

隨著屋外的腳步聲落定,孟元經一閃身,眨眼間落到賀承與鍾曉身邊。他抬手一揮,房間裡的重重簾幕垂下來,內室中孟元緯的身影猶如被千萬重的青山遮擋了去,再看不清,也再不被外面的紛亂打擾。

接著,他用眼神向賀承和鍾曉示意,一同走出屋子看看。

賀承還記得,他們來時,屋外本是一方空蕩蕩的庭院,如今他們再推門出來,只見方才空無一人的庭院中,此時站滿了手持兵刃的人,滿場彌散著劍拔弩張的戾氣。人群之間、庭院中央擺放著一座木架子,木架上有個人被張開手足綁縛著。

鍾曉瞪大了眼,尖利地喊出聲:「師姐!」

聽見鍾曉的聲音,原本閉著眼睛不理人的陸曉憐睜眼看過來,歡喜道:「鍾曉!師兄!」

陸曉憐的聲音清亮,想來並未受傷,賀承稍稍放下心來。他轉頭盯著孟元經,一字一字問得很慢:「這是什麼意思?」

「我聽說,曉憐聽不得別人說你一句不好,出事後,她到處跟人理論,說你不會胡亂傷人,其中必有隱情,說在找到你,在聽你自己說明來龍去脈前,即便無涯洞外三死一傷,每一處傷口都是凌雲劍留下的,也不能輕易給你定罪。」

其實,這些事並不需要孟元經特意告訴賀承。

當初在南州城,他帶著面具以「沈燭」的名字與陸曉憐相遇,陸曉憐就因為覺得他在說賀承的壞話,完完整整地跟他吵過一次,甚至還向他亮出了橫秋劍——

陸曉憐對他不講道理的維護,他是親身經歷過的。

「今日正好當著曉憐的面,由我來問,你來答,也讓她看看,究竟是不是錯信了你。」孟元經拔出腰間所佩重劍,撫著烏黑的劍身,「小緯身上有一十二道傷,我只問你六個問題,你若不答,或所言非實,我就往陸曉憐身上戳兩個窟窿,怎麼樣?」

「此事與曉憐沒有關係,先讓鍾曉帶她走!」

「不可能。」孟元經斷然拒絕,「我辛辛苦苦說服芷蔚把她留下來,怎麼能輕易放走?何況,無涯洞外究竟發生過什麼,我想,曉憐也是想知道的,對不對?」他沒有要等陸曉憐的答覆,也沒有給賀承討價還價的機會,直接發問:「小緯被凌雲劍所傷,是你動的手?」

秋高氣爽,夏蟲沉寂,孟元緯養傷的庭院坐落在逐月閣深處,隔絕市集喧囂,分外清靜,在無風的秋日午後,更是靜得仿佛沒有活物。

逐月閣以內家功夫見長,會被孟元經叫來這裡圍堵賀承,想必更是箇中高手,早將如何控制氣息練得爐火純青,是以滿滿當當站了一庭院的人,竟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孟元經加重了音量:「這是第一個問題,小緯身上一十二道劍傷,劍劍都精準挑斷筋脈,是不是你動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賀承身上。

一道道目光如有實質,沉甸甸地壓過來,賀承有些受不住。他往後退了半步,脊背抵在門框上,微微垂著頭,迴避著四面八方的目光,淡得沒有血色的唇動了動,弱聲吐出一個「是」字。

「其他人呢?」孟元經咬牙,「陸興劍、江非沉、葉飛白的死,也皆是你所為,是不是?」

四大門派各據一方,護衛一方安寧,平日裡走動頗多,同輩弟子之間大多熟識,孟元經與陸興劍年紀相仿,背景相似,最聊得來,也知道陸興劍頗為心疼他這個在外流浪多年的小師弟。

不曾想,農夫救了毒蛇,反被一口咬穿了喉嚨。

賀承微弱地點了下頭。

他認下這事,最先出聲質問的,不是孟元經,而是鍾曉。

鍾曉站得離賀承最近,震驚之下,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顫著嗓子問:「為什麼啊?大師兄待我們那樣好,師兄,你這是為什麼啊?」

是啊,大師兄對每個人都好。

對他的小師弟賀承,尤其地好。

賀承拜入陸岳修門下時年紀還很小,陸岳修是青山城掌門,日理萬機,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陸興劍拉扯著年幼的陸曉憐長大,順帶地,也護著初來乍到的賀承。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