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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懿行皺眉:「什麼意思?」

「服下此藥,受多重的刑都不會立刻斷氣,便是一刀戳進心窩裡,也能再活一兩個時辰。只是——」屠勇瞟了一眼沈懿行,硬著頭皮,「只是此藥說到底是一味剛剛研製出來的毒藥,之前服藥的都是受刑之人,他們統統沒有活過七日,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道服下這藥,好生休養究竟能活多少時日。」

沈懿行氣急,一腳踢在屠勇肩窩:「你們刑堂為何盡日都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屠勇被踹翻在地,埋著頭不敢出聲。上一回這位賀公子氣息奄奄地來時,樓主也這樣發過一回瘋,可最後,鳳尾續魂針也施了,秋梧半死丹也服了。這一回賀公子的情況還要更糟,他沒敢說,到了這一步,是藥是毒,其實已經無甚差別。

果然,沈懿行的脾氣只持續了片刻,發了火,又不得不彎腰揀起屠勇手裡的那顆藥丸,道:「刑堂的事你先別管了,這丸藥,我且餵他服下,其中的毒性如何化解,這一丸藥的藥效過後又當如何,你快去想想辦法。在我尋來能救他的大夫前,你無論如何都要吊住他的性命。」

屠勇稱了是,又小心翼翼地提議:「之前與賀公子一同來樓里的那兩位神醫或許會有辦法,樓主不妨派人去尋他們回來。」

沈懿行沉著臉看他,半晌沒說話。

屠勇看著沈懿行的臉色,以為他憂憤難當又要發火,沒料到,他只是悶悶地應了一聲知道了,擺手讓他下去。

沈懿行握著那顆藥丸回到賀承房中,除了被安排到隔壁照顧陸曉憐的金波,所有人都在,連傷了眼睛的鐘曉也不例外。

莊榮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扶著賀承,一手抵在他後心處。縱使他全力護住賀承的心脈,可之前經脈便受重創,如今沒了內力強撐,之前受損的經脈寸寸衰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賀承氣色灰敗已極,即便他們以這樣的方式強行留住他,也留不了多長時間。

「沈大哥!」見沈懿行進來,賀啟眼中升起一絲希冀,「可找到了什麼辦法?」

沈懿行搖頭不語,徑直走到床榻旁,將手中捏著的藥丸餵給賀承,對莊榮道:「前輩,您歇會兒,我來助小承化開藥力。」

借著沈懿行的掌力,那顆福禍難斷的藥丸迅速起了效果。

賀承醒得很快,甚至於,他很快便能下地。他睜眼便問陸曉憐,陸曉憐的情況瞞不住他,得知陸曉憐為了救他,在來枕風樓的路上嘔血昏迷,他便再也躺不住,邊指揮著賀啟將莊榮與鍾曉分頭送去休息,邊起身下床,執意要去隔壁看看陸曉憐。

沈懿行向來勸不住賀承,只好親自陪著去,不料,剛剛把人扶到門口,就聽見屋子裡面,那個叫金波的小姑娘毫不諱言地問陸曉憐,是不是怕見到賀承會忍不住想要殺了他替陸興劍報仇。

賀承腳步一頓,立在門外輕聲道:「她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可沈懿行有心讓賀承與陸曉憐將話當面說清楚,不給賀承臨陣脫逃的機會,抬手叩門,邊叩門邊勸他:「來都來了,見一面也好。」

早在一年前,在無涯洞外揮出凌雲劍時,賀承便知日後前路坎坷難行,他以為自己早做好了準備面對無盡的怨懟謾罵,直到在西江城裡被迫當著陸曉憐的面承認一切,他才明白,這件事與陸曉憐牽連太深,他永遠都無法準備周全,能遲一刻面對,便想要再躲避一刻。

而此刻,他已經被沈懿行倉促地帶到陸曉憐面前。

沈懿行玩笑著向陸曉憐告狀:「他聽說你昏睡不醒,一刻都等不了,剛醒來便急著下床趕來看你。」他摁著賀承的肩膀坐在床邊的一張圈椅里:「你們聊吧,正好我要同金姑娘商議治療鍾曉眼傷的事,就不打擾你們互訴衷腸了。」

幾句話間,沈懿行拉著金波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賀承與陸曉憐兩人。

陸曉憐曲著腿坐在床上,嚴嚴實實地裹著被子,只露出一顆腦袋來。她之前為救賀承耗費了太多力氣,又兼憂思過重,才會一時岔了氣息,實實在在睡了幾日,早就養了回來,看著她此刻面色紅潤精神飽滿的模樣,賀承徹底松下一口氣來。

算起來,他們已經相識了將近二十年,可細數下來,他們之間似乎不曾有過這樣的時刻,近在咫尺,卻又遠得仿佛隔了天涯。

天氣已經很涼,屋子裡燒著炭盆,不時炸出一點火星。

屋子裡太沉悶,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賀承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可什麼話都顯得生硬,糾結輾轉,許久只問出一句:「你覺得怎麼樣?還有哪裡難受嗎?」

這話問得客套,絕不是陸曉憐想聽的。她盯著賀承:「你就沒什麼別的要同我說嗎?」

「我是該向你道一聲謝的。我沒想到,事到如今你和師叔還願意捨命救我。你們如此待我——」賀承唇色灰白,唇邊笑意泛苦,聲音輕如嘆息,「我不值得的。」

這顯然也不是陸曉憐想聽的話,她依舊盯著賀承的眼睛看,不肯放過他眸光哪怕一絲一毫的波動。賀承黑長的眼睫低低垂著,不肯將自己辛苦包裹的情緒泄露出分毫。

他們像是兩隻狹路相逢的野獸,蓄勢待發,等著對方的破綻。

可是他們明明曾經在同一片草地上打滾,明明曾經在險峻山林中抵背而戰,明明曾毫無保留地交付出一片真心——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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