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見,他健碩了許多,衝鋒衣被撐得飽滿,肩寬腰緊,手臂上的青筋沿著小臂攀援至上臂挽起的袖口底,瞧著做百來個伏地挺身也沒問題。
這幾年他過得還不錯。她心想。
在弔詭的靜默里,她頭一側,先彎眼笑著打破隔閡:「諶霽哥,不認識我了?」
男人好像這才回過神,緩緩地開口,聲音極低:「瘦了。」
寧瑰露擼起袖子露出胳膊晃了晃,「也還好吧,沒比以前瘦多少。」
「在這裡住了幾天了?」
寧瑰露將頭轉向同行人,「一天半?」
丁新思回答:「一天。」
「喔,那就一天。」
「怎麼不提前叫我來接你?」莊諶霽環顧這黑黢黢的小平房,「這裡怎麼住人?」
「基地不能外聯,出了基地又沒信號了。我們到了附近才找到近的信號塔。」寧瑰露又回答他後一個問題,「我晚上睡車裡,他們幾個在房子裡擠擠。這是我們隊長。」
下了塌的中年男人先伸手,「您好您好,我是趙傳。」
莊諶霽同他握了一下,點頭道:「莊諶霽。」
鬆開手,他又看向另一邊的瘦高男人。丁新思主動抬手和他握了一下,「莊哥好,我姓丁,丁新思,您叫我小丁就好。」
對方看起來並不比他小多少,莊諶霽神情微妙,他看向寧瑰露。看見的是她和對方眉來眼去的小動作。
他嘴角下撇,沉著臉點頭:「嗯,小丁。」
明明對面是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至多三十出頭,氣度卻沉練如山,像是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了,讓人不由緊張。丁新思心驚,感慨寧瑰露的家境圈子果然都不一般。
和一圈人簡單打過招呼,莊諶霽讓要走的幾位將行李都先拿上車。
每人一個行李箱,正好塞滿一輛車的後備箱。
在寧瑰露要上前車副駕駛的時候,莊諶霽站在後車駕駛室外按了聲喇叭。
寧瑰露依然鑽進了車裡,在莊諶霽要親自去把她逮下來的時候,她拿著一個裝了半瓶子不明物質的塑料瓶折返回來了。
煩亂的情緒輕易被扯散。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太瘦了。
側臉一線看過去像鉛筆勾畫的薄薄的簡筆畫。
睫毛還是很長,長得能擋住太陽,在眼瞼處留出一片陰影。
衣服像淘洗了很多次後脫色卷邊的質感,腕口處都鬆了,稍一抬手就露出了一節皮包骨的手腕。
寧瑰露拿了兩個柿子來,這邊水井幹涸,沒水洗水果,她將柿子在身上隨意擦擦,從車窗外遞進去,問莊諶霽:「吃嗎?」
「不吃。」
意料中的回答。
寧瑰露張嘴叼了一個柿子,繞到另一側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側身上了車。
關了車門,她將手裡的瓶子放手套箱,探身往外看,沖站在原地的丁新思和趙傳擺手:「隊長,副隊,我們走了啊。」
「好,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們發條消息。」趙傳揮了揮手。
丁新思只笑著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像心照不宣的某種暗示。
寧瑰露接收到了信號,笑吟吟道:「我可不會,等出去我就把你們都忘了。隊長,走啦。」
發動機嗡鳴聲響起,兩台車一前一後起步,朝著下山的道開去。
柿子破皮的汁水清香受乾燥暖風吹拂,在車內穿堂而過。
「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吃柿子的。」男人先打破倆人間略顯生疏的沉默。
「噢,吃習慣了就好了。」
「你們基地條件是不是不太好?」
「沒有啊,挺好的,食堂自助餐,還經常有加餐,附近的村民有時候還會送肉和水果過來。」
「那也和家裡不能比。」
或許是提到了「家裡」兩個字,打破了兩人間不知道說什麼的尷尬隔閡。寧瑰露笑了下,「和家裡當然不能比,但基地條件也不差了。對了,諶霽哥,你現在還是住在涇市嗎?」
「嗯。」
「莊叔叔呢?」
「他們現在在密雲住。」
「密雲啊,好地方,山清水秀的,還能種種地。」
「嗯,你喜歡吃柿子,等那邊柿子收了,我讓人寄一些過來。」
「那要等秋天了吧?」
話題在散漫的閒談里延展開,那點太久不見的生疏很快被說不盡的共同話題衝散。
寧瑰露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倚靠著椅背,目光落在莊諶霽右手中指的戒指上。
「諶霽哥,結婚啦?」
「沒有的事。」他的回答沒有遲疑。
寧瑰露指指他戒指,「不是結婚那是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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