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算了吧。
說「你去死」太孩子氣。
你要帶著遲來的痛苦好好活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她的聲音,輕地像囈語,依舊一字不差地落進他耳里。
炙熱滾燙的掌心猝然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撐著沙發的手猛然失去支點,慣性下跌。
「砰」一聲巨響——她的額頭重重撞上了他的眼眶。
下一秒,她猝不及防地跌進了一個冰冷的懷裡。
是的,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的懷抱。
他輕「嘶」了一口氣,攥著她右手腕骨的手指卻沒有任何鬆弛。她被迫抬著小臂,額頭還抵在他的臉頰——或者說眼眶處。
她呼吸發促,在顫。
耳里是不平靜的心跳律動。
他微微側頭,握著她腕骨的手指緩緩鬆開,摸索著,撫上了她的臉頰,是個支扶,抬起的動作。
「撞疼了嗎?」
他問。
馥郁的酒氣就在她唇側,下頜處。
她抬起的小臂忘了落下,仿佛那兒還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攥著,桎梏著。
左手在跌下時倉促下撐,支在他下拱的小腹處。
他的腹部體溫,她的手掌溫度,隔著薄薄一層面料如火星般順勢舔舌燃燒。
冰涼硬挺的襯衫面料已經被拊合得滾燙。
他的鼻尖太高,抵著她的耳骨,簡單四個字,帶動她耳廓輕振。
太近,太曖昧。
甚至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她心神大亂,剛剛放出去的狠話像根拉扯繃直的長繩,尚未套上獵物脖頸,「噼啪」一下先斷裂開來。
她像握著長繩兩段,迷茫得幾乎忘了為什麼要拽直它。
「疼嗎?」
他抵著她臉頰的掌心上挪,拇指刮蹭著她那撞上他眼尾的額骨。
呼吸低淺,又問一次。
燈光散射,忽長忽短。
她的目光所及處一大半為他的掌心覆蓋。
他依然那麼白,隆起的指骨線條鍍了一層白膩的光,像羊脂玉一樣精緻。
她突然覺得很沒勁兒。
她在和他慪氣什麼?重算那百八十年前連成年都不算的舊帳?
即便曾經青澀的萌芽能結出果,也必然是不得善終的果。
他這個人,潔淨,細膩,講究,即便一個人生活也要將一切安排得齊整舒心,井井有條。
而她從小上天入地,就不知道「老實安分」四個字怎麼寫。
他那光潔的手掌心哪能在她這碎石地上摸索得長久。
她抬手,握開了他抵
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又撐了一把沙發,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轉瞬間,她臉上神色已經收斂得平靜無波。低垂的眼睛看著他,相隔不過一掌遠。
她審度著,時隔數十年,第一次這樣認真打量他的面目。
他卻驀地抬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不要……
不要這麼近地看他。
他已經不再年輕,無可遏制地走向崎嶇、橫生褶痕的衰老。
連她曾喜歡的皮囊都失去。
「我走了。微信把我拉出來。」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緊壓著眼眶,仿佛還留有她額頭的體溫。雙手無可遏制地在戰慄,身體各個關節像針扎般刺痛發麻,一股反胃猛然上涌,他疾步起身奔向洗手間,然後——瓢潑般將吃喝過的一切酒水傾倒而出。
燥熱從脖頸蔓延至腳跟,緊接一陣刺骨的寒冷。
痛苦如果是一條河,他已浸沒口鼻沉浮深陷多年。
他以為早已放棄掙扎。
夢醒時分才恍然發覺手裡還攥著一根斷裂的,死了十年有餘的草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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