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入咽喉的苦澀叫她愣了片刻,低頭盯著手中的茶盞望了幾息,手指緩緩捏緊。
寒冬的夜風一慣冷冽,河邊尤甚,就連生起的篝火都被吹的沒那麼炙熱,蕭循之卻面不改色的拿著一串被木枝串起的魚架在火上靠著,饒是風吹的再蕭瑟,手都沒抖一次。
他坐在離馬車不遠不近的位置,恰好能聽清車內嗚咽的哭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不就是天大的委屈,蕭家那群人竟敢餵她喝了五年的避子湯。
此類避子藥物多有紅花麝香,對女子而言最是傷身,姜明嫿用了整整五年……他如何能不恨?他恨李氏,恨蕭乘風,更恨他自己。
若不是他當年太過在乎綱常倫理,姜明嫿本不用受這些矇騙,又何苦為了個人渣敗類哭的這般傷心。
說到底,是他害了姜明嫿,他清楚,姜明嫿又何嘗不會想到這一點?不留在馬車內,不光是給她留足個人空間,也是他膽怯,怕看見她淚眼後對他的恨意。
蕭循之望著被火焰炙烤的魚,心臟也似被放在火上烤,懊悔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握著替魚改刀的匕首,鋒利的刀刃被他緊握在掌心,割破那道猙獰的傷疤,鮮血蔓延,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反而越握越緊。
耳邊的哭泣聲不知道何時停了,他聽到一聲極輕的聲音,輕到他愣了幾息才反應過來,手中的匕首轉了一圈,連帶著鮮血淋漓的指節一起藏進衣袖。
腳碾去泥土上的血跡時,摻雜著微苦氣息的桂花香比姜明嫿更早落在他旁邊,他握著魚的手終於沒忍住,顫了兩下。
「我就知道你沒走。」她的嗓音依舊嬌俏,卻帶著哭過的嘶啞,抱怨似的:「又在看我笑話。」
她若罵他還好,至少他還有個開口的機會,可她偏要故作輕鬆,絕口不提那件事,她不提,他便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去辯駁解釋。
實在是怕了,每一次他想談起,她便像被人硬生生撕開傷疤一般,應激反應大到想盡辦法也要遠離他,甚至為了報復回去,衝動的做出無法後悔的決定。
只有等她自己願意將這道傷疤暴露出來,給他割除腐肉的機會。
蕭循之長睫低垂,覆下陰影,語氣淡然:「那我現在走?」
「算了,本小姐心情好,不同你計較。」姜明嫿大手一揮,朝他揚了揚下巴:「只要你將烤魚獻上,便饒你一回。」
「心情好?」蕭循之看著她哭到泛紅的鼻尖和眼尾,實在很難說服自己配合她,眉梢輕抬:「姜大小姐不若先擦了眼淚再說這話。」
「你錯了,這不是眼淚。」姜明嫿用手指點了點額角,一本正經道:「這是我這五年腦子裡進的水,如今都流乾淨了,自然值得開心。」
「……」蕭循之這下信她沒在難過了,將烤魚翻了個面,語氣淡淡:「確定只有這五年?」
「……蕭循之,我覺得你應該當心點。」
姜明嫿眯了眯眼,等了半天不見蕭循之搭茬,只好自己接話:「你如果舔到自己嘴巴,肯定會被毒死。」
她就沒見過比他嘴更毒的人,就像吃了半瓶砒霜似的,再用那種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但凡心理承受能力弱些的,能活生生被他氣死。
她皺了皺鼻子,補充一句:「還是當場斃命。」
「是嗎?」蕭循之眼皮都沒掀,只餘光瞥了她一眼:「我倒是不知姜大小姐何時學會了起死回生之術。」
「什麼起死回生之術,我在說你……」姜明嫿驀地反應過來,唇立時抿緊,耳垂泛起薄紅,可看見蕭循之唇角勾起的那點弧度,又不甘心輕易敗下陣來。
恰逢一陣輕風從水面吹過,湖面漣漪蕩漾,篝火忽明忽暗。
姜明嫿陰笑兩聲:「是啊,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之術,所以你猜,我現在是人是……」
寂靜的湖邊,飄搖晃動的篝火,她故弄玄虛的聲音倒是真有股陰森森的味道。
蕭循之:「鬼應當不吃烤魚。」
姜明嫿坐回位子上,聲音恢復正常:「我當然是人。」
她也很想有點骨氣,可說是去蕭家赴宴,宴席換了兩回她一口也沒吃上,又哭了一通,這會餓的前胸貼後背,聞著烤魚的香味哪裡還能忍的了一點。
篝火旁放了個瓷罐,她認得這種罐子,蕭循之送到姜府的桂花蜜就是用這樣的罐子裝著的。
「你還帶了桂花蜜?正好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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