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內心知道他的眼前是一片白霧，他迷失了。

他沒有站在原地，閉著屈仞和自己繼續向前。

江湖因他天翻地覆。

到了後期，片場裡甚至是壓抑的，三個人的戲份都不簡單。

黎川飾演這個角色其實很吃力，他本就不是演員，對表演也沒多熱情，一門心思衝著宋雲來的。但這不代表他會應付。

他知道宋雲在這部戲上投入了很多，不可能敷衍。

而且有印舟顧青修兩個人帶著他入戲，不得不承認，只要宋雲的「action」聲響起，那兩人的氣場很容易就能把他帶到那個氛圍里，就算沒有他的戲份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在旁邊看著，比起劇本，他們的表演更能讓人身臨其境。

顧青修的屈仞是壓抑的，頑固的，他執著地縱容著那個無法拒絕的人，他看得到一點點他們的未來，知道繼續這樣下去，前面等著他們的將是萬丈深淵。

可他沒辦法阻止，他無法拉住白襄，與其讓白襄痛苦，不如讓他癲狂，而自己能陪著他一起瘋，一起入地獄。

白襄這個角色最難，他前期如翩然仙人，後期是個漂亮的惡魔，一樣的美，同樣在笑，他幾乎不會崩潰，一切變化都在眼神，在細微的表情里。

他有著omega的身體，有著不輸給alpha的武藝和決心，他像一柄劍，薄且鋒利，鋒利到會割傷主人。

他可以帶著微笑殺人，用自己的身體作引線，點燃這片江湖。

冬日的餘韻在漸漸消散，最後一場戲份是在戶外拍攝的，春日櫻花如雪，段雎死在白襄懷裡，周圍是聯合起來圍剿他們的武林高手，血染春花。

屈仞深受重傷已經氣息奄奄，依然持劍立於在白襄面前擋著他，只能以長劍支撐身體。

他這樣子在眾人面前已經沒什麼威脅。

不過強弩之末。

「魔頭白襄，你殺人如麻喪盡天良，連兄弟都因你而死，你註定不得好死，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一位白鬍子看著抱著段雎默不作聲的白襄嘆了口氣：「想當初三位都是民政江湖的大俠，為何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你可曾後悔？」

白襄久久未動的身體忽然一顫，宛如打開了某個開關，他仰頭放聲大笑起來。

空中飄落著細碎的雪，夾著花瓣落下。

「後悔？」白襄抬眸看著他們，「我殺了那麼多人，倒是有後悔的事情，那便是未曾在武林大會會場下埋一片炸藥，沒能掀翻這個武林，葬送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之人。」

他雙眸如星，即便渾身是血，可他姿態不顯狼狽，氣勢依舊驚人，字字句句聲音直入腦海，驚雷一般炸響，讓所有人心底乍寒。

「你！」

「都這樣了還嘴硬！白襄，今日死的是你！」有人驚怒之下就要動手，可就在這時，屈仞橫劍一揮，居然還能爆發千鈞力，劍鋒掃過之處花葉破碎，人仰馬翻，竟生生逼退了一眾人等。

只是爆發之後，他單膝重重跪地，口吐鮮血，肩背依然挺直，像一堵牢不可破的牆。

終究只是像而已。

有人立馬喝止，屈仞這樣的，只需要等下去，他自就撐不住了。

「殺了我們，你想留給江湖什麼？白襄，我記得當初你說過，你希望江湖明清，世道公平，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麼啊。」那位白鬍子老人以前曾與白襄在山巔長談過，曾經非常欣賞他。

看著他淪落至次，無比痛心。

「裘掌門你何須再與他多言，什麼大俠，虛偽之人，為一己私慾用整個武林陪葬，他算什麼，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武力讓整個江湖都聽他的罷了，這和魔頭有什麼區別。」

白襄淡笑，但沒再跟他們說話，他只是低下頭，輕輕摸著他三弟的側臉。

「我記得你說過，你想回家，回那片小竹林。」那是他們三個一起生活過的一個地方。

段雎已經無法回答。

「我讓你大哥帶你回家。」白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一絲微不可查的歉意，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暴起，卻是將背對著他的屈仞狠狠一甩，下一刻一掌拍在段雎身上。

段雎撞在屈仞身上，把屈仞的所有動作阻斷，也將他撞下了山崖。

屈仞目眥欲裂，怒吼一聲：「白襄！」

白襄最後留給他的，是一個平靜的表情，一個深深凝視他的眼神。

下一刻，白襄被無數長劍刺穿了身體，他化為零落的花，融入這片大地。

他殺了很多人，有好人，有壞人，有錯殺，有誤殺。

他是做錯了很多事，他給武林掀了一層皮。

應該，有變好一點點。

有嗎？

《濃霧》殺青。

第128章 學校

宋雲把最後的高潮戲份放在了最後拍攝, 給這部電影畫下一個暫時的句號。

實際上這一幕不是電影最後一個鏡頭，結尾戲份已經拍完, 是屈仞把段雎的屍體帶回了那片竹林安葬了他，隨後不顧自己重傷未愈，提著劍再度步入武林。

高大孤獨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濃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