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歧陽子和先前道修們提及的劍仙玄止,了覺更傾向於相信師叔。
同悲素日人雖冷淡了些,但此次北行諸多艱險,他均未有過錯判之處。事關禍獸陣眼,了覺自然不會懷疑他師叔的判斷,只是要說心中全無猶豫疑惑,那確實是假話。
歧陽子竟是頗有耐心解答道:「狡兔三窟。畜生為活命尚能如此精明,禍亂眾生的禍獸焉能坐以待斃?」
了覺聞言頓悟,他立刻看向盯著海面看的同悲,斂眸略沉思後道:「所以……混沌陣眼在海中?」
「渾沌是攪亂天地的禍獸,它操縱的屍傀儡尚且如此窮凶極惡,陣眼所在之處更應寸草不生才對?」歧陽子這次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出了了覺心中真正的疑問。
「……是。」
聽到回答,歧陽子卻是搖頭輕笑。了覺在旁站了一會兒也不見對方有回答之意,正欲追問,卻聽歧陽子道:「所以你不懂,更不適合悟禪。真有些悟性的……喏~」
歧陽子揚了揚下巴,示意的正是同悲的方向,從方才起,僧人便一直靜靜站在海邊盯著遠處看,雙唇閉合間竟是不停默誦著經文。
了覺心中自是不滿,本能辯道:「貧僧固然平庸,可佛道並非同源,適不適合參悟佛法本也不是真人一介紅塵中人能裁斷的!」
「佛門三垢七戒,要我幫你數數你犯了幾條麼?」歧陽子面上含笑,聲卻冷了下來,不待了覺回應什麼,他又逕自接著道,「你們金剛經中有一句叫: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所謂『相』皆為虛妄不實,人眼可觀或為不實。勘破外相,才能溯其真如實相,而後者才是參禪悟道的第一道門檻。」
了覺啞口無言,在歧陽子緩緩道出佛法時,他的憤怒便已悉數褪去,轉而變為震驚。
至少這一刻,他竟在歧陽子這俗世中聲名狼藉的妖道身上觀出了佛性。
「貧僧妄言,待回寺後會去自領責罰。方才口出狂言,誠請真人寬恕。」
歧陽子挑眉,只因在了覺身上並未察覺到半分不真誠,半晌他道:「知錯能改,有些根骨。修佛不似求道,並無捷徑可言,苦禪道阻且長,若你本心不移,誰也撼動不了你的佛心。」
了覺意外於歧陽子忽然放軟的語氣,似乎沒想到這個前一刻還言辭犀利的人仙會說出這番話來,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為剛剛斷言自己不適合修禪而委婉致歉緩和。
可這反而讓了覺更加矛盾了,儘管內心牢記佛門三垢七戒,他知曉自己不該更進一步探究,可縈繞在歧陽子身上的疑雲太多,他實在難以忽視。更準確來說,是對方身上那本不該存在的佛性讓他難以釋懷。
「貧僧自知冒昧,只是心中仍有一惑,懇請真人不吝賜教。」
歧陽子這次倒是格外痛快道:「說罷。」
「真人似乎對道宗同仁…並不親近?而且對我佛門經法頗為熟悉?」
親近二字已是十分委婉的說法了,了覺當時雖是半路趕到的,可身為旁觀者,當時在場眾道修深情、言語俱逃不過他的眼睛。可以說歧陽子對他們和對其他道修的態度有著雲泥之別,而依照常理,雙方顛倒才是應當的。
歧陽子聞言輕笑出聲,他將頭微微轉向了覺,不答反問:「小和尚,在你眼中,『歧陽子』是怎樣的人?」
「……」
「放心談便是,我又不同你秋後算帳。」
「不。貧僧只是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哈哈…你們這些和尚倒是各有各的有趣之處。」
美人慵懶歪頭淺笑,了覺眼前此情此景當真如夢如畫一般。
「也罷!我直接替你說好了。你分不清我究竟算好人還是壞人,只因我所行善惡不循常理…全憑心意。若我不曾修得仙身只是凡人,如我這般的,世人通常稱作是瘋子。」
「貧僧並未覺得真人是瘋子。」
「是嘛…那你覺得何為『仙』?」歧陽子問罷卻並未打算等了覺的回答,而是自答道,「道宗不比佛門,不悟大道。道中的一法,法中得一術,一世潛修,便可成仙。說穿了,人仙心中也始終有一念一志,有了執念,別管是為了長生不老還是為求武道之巔峰,這『仙』又與凡人有何區別?嘴裡都說是為大道蒼生,真的無欲無求的話,為何不出家做和尚去?」
「真人是認為道宗…心思不純?」
「我妖道惡道之名為何而來?各道門又為何對我為『仙』多有不忿不滿?你那同悲小師叔有句話說得很對我的胃口,凡事論跡不論心,若真坦蕩,何必計較救自己性命的是慈悲救世的佛子還是惡貫滿盈的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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