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陽子微微向後側頭,隨口答道:「鬼氣纏身。你折返路上,可有拜祭奉過何物?」
裴欽仔細想了想後搖頭否認:「回來路上未曾進過道觀廟宇。前輩見諒,晚輩…素來不信那怪力怪神之說,是以……」
周圍原本驚訝於歧陽子句句言中的公子們聽他這回言錯,嘴上雖不敢輕易猜疑,卻忍不住互相交換眼神,心中也是有些懷疑動搖起來了。
歧陽子卻道:「世間人鬼妖俱能化仙,所拜便並不拘於凡間常理所知之物。你身染混沌生息與鬼氣卻未被害性命,該是善舉。」
裴欽只聽得一半明白,儘管心有疑慮,他卻還是依對方所言細細回想,好一會兒才突然憶起回程時確有一樁稀罕事。
「晚輩一行來回皆路過一小村莊,村中人窮苦,卻在南北出村的路口修了兩座石牌坊,晚輩見有位老人家無家可回,又衣著單薄蹲坐在石牌坊下,便分出了些乾糧給那老人家……」
歧陽子聽到此直言:「你說的老人家該是名老嫗,盲了一眼,黃昏遇見。」
裴欽越聽越覺得後背發涼,瞪大眼點了點頭,反應過來面前人看不見,又連忙應了聲『是』。他的友人在旁聽著也是跟著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驚道:「裴兄,你莫不是撞上鬼了…前輩、不,仙人…」
歧陽子未多解釋,只道:「活人生祭所化,並非惡鬼。你有善心,只是湊巧陰時由混沌封陣上走過,沾了邪祟之氣。」
裴欽垂眸咬唇不語,素來不信鬼神的少年人乍然聽聞此等奇異之事,難免心緒難平。友人只當他是仍在後怕,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感嘆裴欽一時善心救了他自己,至於歧陽子餘下提及的邪祟、混沌封陣等言倒是沒太往心裡記,可裴欽卻未錯過『仙人』一字一句。
他原是個機敏心細的人,只稍稍定下心來將自己回來後的種種不適,與前段時日京中諸多怪事聯繫到一起,再想到他們今日親眼見的怪物。當即抬頭定定看向面前的歧陽子,出言詢問道:「前輩,恕晚輩冒昧。前輩方才所說邪祟之氣是否就是京中數月以來怪症的源頭?而方才那怪物便是…邪祟真身?」
「還算聰明,但並非真身。」
裴欽喉結滾動,不敢想像剛剛那等恐怖之物竟都不是真身,若當真是邪祟真身來了,這京師可還能有活口?!
抬頭剛想在問什麼,就見歧陽子轉身要走,裴欽連忙追趕兩步,伸手便想抓住那人衣袍,可伸出去的手卻撲了空。眾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見歧陽子人已飄至半空,此刻眾人哪裡還會疑他身份,裴欽也顧不得那許多,疾行兩步高呼道:「前輩稍等!晚輩還有一事,懇請您聽一聽!」
「何事?」
「前輩您…是否便是慈光寺住持榮枯大師提及的那位坐鎮京師的仙人麼?」
「坐鎮?我只為重鑄混沌封印而來。」
因先前榮枯大師曾鄭重叮囑,是以這些世家公子並不知曉禍獸之事,對歧陽子所答也未能完全聽得懂,但其他回過神的公子們此刻心思倒是與裴欽想的一樣。親眼見到那怪物的可怕之處,同游友人的屍身尚在,他們自然都希望仙人不要走,畢竟沒人會不怕死。是以不止裴欽,其他人回神也紛紛出聲請求仙人留下。
然而歧陽子對他們的請求充耳不聞,轉眼便消失不見。
唯有一事,眾人可以確信,有如此神通,必是仙人。
仙人離開,可今日京郊發生的怪事卻不能當做沒發生,眼前慘狀亦得料理,更不用說那幾個不幸被害的世家子弟,如何周全又如何向聖人回稟今日之事又是一樁難題。
活下來的幾人中唯有裴欽的出身最高,再則今日行獵跑馬本就是為了他組的,仙人尋來問話的對象也是他,是以這時候無論如何也該他來拿主意。
裴欽深吸口氣,不忍心再看地上橫七豎八的殘軀,轉頭吩咐十幾名侍衛迅速騎馬回京給給家報信,優先還是要將他父親襄國公請來斟酌定奪一二。
劫後餘生的別家公子眼見天光漸暗,心中驚懼後怕未散,說什麼也不敢再留在此地,跟那一地的殘屍同處,紛紛出言告辭。裴欽知他們心裡害怕,並不強留,唯有摯友安南侯之子留下照應。
「裴兄,快馬報信這一來一回,國公爺即便趕來少說也得一個時辰。此地陰森,咱們還是遠處紮營的地方先緩一緩……」友人看了眼不遠處地上慘狀,又道,「那怪物自林里出現,想必此刻林中已無野獸,一時半會兒倒也不怕有野獸將地下這些…叼走吃了去。」
裴欽想了想點頭應了,他也沒有強迫侍衛近前守著,畢竟親身經歷那等慘烈,是人都會怕,是以他只讓人遠遠在各進出關口輪流盯一盯,不必湊近守著。
營帳里伺候的人還有些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曉得幾家公子臉色難看匆匆散了,下人才奉上熱茶,便來人通傳,說是等在莊子外的幾家僕從久久未見自家公子出來,托人遞話進來詢問。可那幾位公子慘死在林子裡,屍身還七零八落散在外面,如何交代亦是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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