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已是將死之人,卻被一口仙氣兒生生吊著命。或許早幾十年還不顯,可如今榮枯大師壽數將至、肉身衰敗,眾仙便瞧得出其中關竅。
玄止當即看向不遠處正與同悲小聲說著什麼的歧陽子,旋即令人上前,向榮枯大師微微頷首致意,儘管對方只是個年歲修為皆不如自己的凡僧,但仍值得人敬佩。
榮枯大師見在場有數名人仙,亦是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即拄杖讓開位置,引玄止等眾仙親眼一觀。
先前禍獸破陣被歧陽子與同悲聯手壓下,離遠些已察覺不到絲毫混沌之氣,如今距離那封印大陣幾步之遙,眾仙才覺察到那股令他們毛骨悚然的森冷之感,確是禍獸氣息無疑。
好在眾仙先前已同玄止玄瀾壓制過兩處大陣,如今再看,雖不免被此處陣下霸道駭退一步,卻不至於心生慌亂,反教那陣下禍獸得了食糧去,可面上凝重起來,不由紛紛看向玄止。見他盯著歧陽子看,也跟著看過去,唯獨不敢輕易接近。
只因裴錦春比所有仙者都要年長,他昔年在一心宗憑一劍登仙時,在場人仙絕大多數都尚未出生,即便是如今公認的劍首玄止當日也不過是剛剛拜入天劍門的少年人。面對如今前塵盡忘、性情大變的道宗大前輩,眾仙實難親近。至於餘下幾妖仙更是絕不敢接近,畢竟裴錦春曾屠盡九山群妖、而忘卻前塵的歧陽子屠妖取丹,對曾為妖族的他們來說,委實不是個能親近的對象。
這時候除了玄止和同悲之外,也唯有樓巳敢接近了。
「師尊,您……」
如今樓巳道一句『老人家』倒真是合情合理了,可他卻叫不出口了,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來什麼,只是猶豫著喚了一聲便又閉了嘴。
歧陽子倒沒有駁了他的稱呼,聞言轉過頭淡淡開口詢問道:「何事?」
「您…真的是……」雖然早有猜測師尊與玄止是相識的,先前也已知曉師尊很大可能就是昔年道宗劍首『裴仙子』,可當真看到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神態時,樓巳仍不免有幾分恍惚。
歧陽子神色依舊淡淡,他似是已明白樓巳要說什麼,平靜道:「前塵如何皆不重要,你若覺得難以接受,便還是將我看做記憶之中的人便可,無甚區別。」
「哈、哈。」樓巳乾笑兩聲,拍了拍自己的頭,再抬眸時已又變回了一貫那副不太正經的模樣,他搖頭道,「徒兒只是樂糊塗了,沒敢不認師尊!誰能想到我拜了個師父,竟拜到了當世劍仙大前輩,徒兒這是如有榮焉啊!只不過師尊您的眼睛……」
一段時日不見,歧陽子雙眼妖化嚴重,已不僅是先前眼白中有黑紋而已,一隻眼徹底變成了如蛇那般的豎瞳,另一隻眼睛雖沒妖化得那麼徹底,看著卻不甚樂觀。
「看著可怖?」說話間,歧陽子主動閉上了眼,他不依賴雙目視物,自然也不是非得日日睜著。他嘴上冷淡,可實際上還是十分照顧旁人心思的。樓巳連連擺手,剛想說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卻被歧陽子打斷,接著道,「無妨,無需在意。」
輕描淡寫,將自己身上所受苦難一筆帶過。
同悲聞言,看向歧陽子的眼神十分複雜,但他並沒有『擅自』替對方不滿或感動,雙手始終於胸前合掌,只默默站在對方身邊。
「雙手伸出來。」歧陽子忽得開口,並未明指,但話顯然是對著樓巳說的。後者心中雖有疑惑,卻依言照辦,將雙手手掌攤開朝對面伸了過去。
下一瞬,歧陽子上前兩步,一把扣住樓巳肩頭、
有些吃痛,樓巳沒忍住出了點聲,旁人聞聲看過來,卻只見歧陽子雙手自樓巳肩頭一路滑至手肘處,向內一旋,使得樓巳手掌向下。緊接著停在手肘處的手便繼續下滑到樓巳手腕處,抓著他掌心相貼。再掰開時,樓巳雙掌中赫然凝出一股黑氣,掌心還結出兩枚完全相同的黑色印記,只是一時瞧不出出處來。
樓巳剛才還懵著,就感覺一股暖流浸入骨髓,將多日來身體的不適都集中在雙臂,又跟著歧陽子雙手的動作一路引到掌心,剛剛合掌時最為清晰,他只覺掌心之間像是攥了一塊千萬年的寒冰,凍得他指尖都麻了,就想趕緊分開,好在是被歧陽子按著沒能那麼做。
此刻雙掌分開,那冰凍到五指發僵發麻的感覺還未盡消,可他睜眼看著自己的雙手,除了那古怪印記和莫名的黑氣,手上竟無半點被凍傷的模樣,好似剛剛那一瞬的痛苦都是他的錯覺一般。
「同悲。」
被點到的僧人主動上前接替歧陽子的位置,他伸出雙手,掌心向下,正好覆在樓巳攤開的手心上,整個過程二人默契不已,甚至不需要多說一個字,唯獨樓巳看個稀里糊塗。
直到同悲垂眸低聲誦起佛經,樓巳手上刺骨寒意和痛感慢慢消解,他才真正回過神。
「阿彌陀佛。」同悲收回手時,樓巳手掌已恢復如初,他單手立掌於胸前微微頷首,代為解釋道,「施主乃半人半仙之軀,雖有仙法靈陣護佑,但暗傷難以察覺,五臟肺腑積攢混沌之息日久,近些時日還是離大陣遠些為好。」
玄止恰到,主動走上前關懷問道:「樓巳,你感覺可還好?」
樓巳搖搖頭道:「我無事。若非師尊和…同悲師傅出手,我都不知自己一腳踏進鬼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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