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外人的面,同悲也沒有收回攏著裴錦春的雙臂,儘管此刻鑽心刺骨的劇痛席捲全身,他的注意力也沒從懷中人臉上挪開半分。只在聽到樓巳問及正事時,稍稍抬頭平視對方,語氣平靜答道:「此地封印已成,應可保數十年無虞。裴施主一時力竭,又受混沌濁氣侵染,貧僧此刻已無餘力為他排解。若有可能,還需勞煩玄止施主親來一趟。」
黑雲慢慢消散,天光照亮大地,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才終於算是暫且平息。
撤去法相,僧眾自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方才雖是要盡力攔人,可架不住黑雲壓城、人心恐慌,小半已半推半擠闖進了佛寺,這會兒同戒等人也是顧不得那許多了,叮囑僧眾繼續勸說百姓們返回家中去,幾名年長的老僧便相伴著往住持平日禪坐的院子趕去。
幾人不出意外也被同悲與裴錦春的模樣嚇到了,不過片刻怔愣後,同戒便先一步回過神來,急急走向盤膝坐在同悲身邊的榮枯大師。
與此同時,頭頂護持京城的八卦大陣撤去,不過眨眼的功夫,玄止與樓巳便已返回此處,稍慢些跟來的還有其他仙家,他們自然也都瞧見了同悲被濁氣燒灼得只剩下白骨的雙臂。
玄止單膝蹲跪在裴錦春身側,但在朝對方伸手前,他還是先看向同悲道:「請允吾為裴前輩施為。」
同悲默默點頭,他稍一挪動雙臂,已十分脆弱的白骨便自指骨處開始粉碎,風一吹便化了灰,可同悲本人面上卻沒有半分痛苦的表情,一雙眼仍落在裴錦春身上。
樓巳幫著玄止將師尊扶抱起來,接替同悲的位子,讓仍昏迷著的人靠坐在自己胸前。
玄止雙手交替變幻法訣,後一手掌心朝上、橫於胸前,另一手食中二指併攏點在裴錦春額頭,指尖自眉心起一路下滑,只在眉心、人中、膻中幾處停留片刻,最後停在臍下丹田。
他手上法訣再變,忽得向後虛空一抓,也不知如何做的,竟當真從裴錦春體內扯出一股濃濃黑氣,其色深重如墨、有如實質一般,待玄止撤手,雙手捏玄鶴印,一乾一坤、一上一下,將那團濁氣壓至掌心之間,卻始終難以打散。
同悲於此時開口道:「混沌濁氣生於鴻蒙時,非一般法子能夠消解。大陣已成,玄止施主可將這團濁氣打入陣心,有裴施主生魂所鑄法器砌進陣眼,須臾變能化入陣下。」
玄止聽罷頷首道謝,卻並未依言照做,而是喚出一錦匣模樣的法器,將那團濁氣丟入其中,封蓋收起。
百餘年前,禍獸之亂止於裴錦春、同悲之手。九州封印保了百餘年平安,只是人仙長壽卻非永生,且事實上,無論是同悲還是裴錦春,也都曾『死』過一次,玄止深知不能寄希望於下個百年後,裴錦春和同悲還在,還能替蒼生解此大劫,身為眾生之一,他們也需要另尋辦法。
凡間朝廷的使者是最後到的,來的人中也有幾張熟面孔。
除了前些日子代天子來的御前將軍,還有襄國公並一名中年華服男子,他們之後另跟了數十護衛。將軍和襄國公略落後那中年男子,尊卑高低顯而易見。
在場人中,除了榮枯、同戒等人素來熟悉,其他都是生面孔。不過如玄止、樓巳等仙者皆是鶴髮童顏,本就如同話本子裡說的仙人模樣,更不要說玄止樣貌較之裴錦春也不輸半分,天人之姿,凡間哪得輕易見到。再則,方才整個京城被籠罩在黑暗之中時,便有人瞧見這些仙人浮於空中,以陣法庇佑百姓。尋常人不知曉禍獸封印之事,也不知如今京師得以平安全在於封印重鑄,只當是仙人的功勞,自然不會懷疑了他們去。
中年男子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同悲和裴錦春臉上,也如襄國公初見時那般震驚。
在場之人但凡眼睛不瞎的,一眼便能瞧出來的這華服男人與同悲相貌上有七八分相似。
待注意到同悲一雙手臂只余白骨,幾人皆是大為震撼,為首的華服男人蹙眉問道:「這是怎麼弄的?」
裴錦春仍未醒,同悲方才已從樓巳手中重新接過了人護著,面對男人的詢問,他竟是頭也微抬。
榮枯大師在同戒幾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錫杖已毀在了封印禍獸之時,此刻他只能依靠著弟子幾人才能站立,面容更是極速變得蒼老,面生衰敗之相。
「混沌濁氣能蝕人血肉,同悲師叔祖以真佛法相為裴劍仙護陣,雙臂因此受創。」
老住持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也極認真,他聲音不算大,卻足夠令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玄止、樓巳眾仙剛剛便已知曉大半事實,就連同戒也在先前同行時親眼見證過了,是以他們並未表露出震驚之色。倒是其餘僧人以及朝廷來的那些人被這聲師叔祖驚得說不出話來,面上難掩震驚,尤其是襄國公等幾個知曉同悲出家前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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