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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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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怎么样?”

“还不错。”

“那我们只欣赏这?里短暂的快乐,明?天就回去了,不要提别的事情了,好不好?”

裴铎看着厚云层压着雪山顶,握紧了兜里的东西。

这?次回国又?回来,他带上了当初没有送出去的对戒。

今天其实并非好时机,可他出门还是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兜里。

他捏着,染上了自己的体温。

风来了,没能将云层吹开。

盛笳忽然将头顶的帽子?摘掉,任由冷风吹起?发丝。世界还很大,她也?很年轻,但盛笳其实走?过每一个地方?都抱着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的心?态。

她从?小就会这?样。因此对很多事,物都会比别人怀有更深切的眷恋和不舍,离别前?,也?更难过些。

盛笳此刻并不想跟裴铎说话,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底是在留恋着他这?样带着爱意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光的。

他们并肩看着树影在山旁一点点倾斜,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不开口,竟然达到了表面的异常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盛笳看着两座山之间的越来越微弱的日光和渐渐厚重的云,听到鸟鸣声渐近,当湖光映着飞鸟的影子?时,裴铎说:“大概要下雨了。”

第96章 洁癖

这场雨原本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想得要大?且云层愈来愈厚, 似乎没有?停止的?征兆。盛笳和裴铎在一家?酒店简单吃过午饭后,便乘火车回到酒店。酒店位置偏低,雨水顺着山坡滑下来。他们没有?带伞, 何况这样的雨势雨伞也于事无补。

盛笳下车时,雨水已经快要淹没过鞋底。

她踮着脚尖,裴铎抬手扶了她一把, 随后很快松开。

两人的感情道路每一步都很难走, 有?时看着前方是鲜花, 走过去,自以为是踏入花园, 陷进去才意识到不过是假象。全是泥泞。

雨夜的?路很黑, 很暗。路灯的?光只足够照亮附近的?三四米。若不是附近也?有?其他赶路的?游客, 细窄的?走道上?, 只会增添阴森。树叶还在沙沙地响,被雨声覆盖, 唯有?细听, 才像是深夜里的?低语, 没有?原本的?静谧, 只剩下可怖。

这不是一次值得留恋的?旅程。

盛笳的?裤腿已经湿透了。

冷, 且贴着肌肤,很不舒服。

路面不平整, 经过低洼, 一只鞋几乎已经废掉。裴铎比盛笳多走一个身子, 她跟着他的?脚步,遇到水坑, 就跨过去。台阶前,木屋酒店的?门前几乎快要变成?水帘洞。水哗啦啦地涌出来, 或许下水设施已经承受不住,地面像是退潮后的?海面,大?约有?二三厘米的?宽度,都需要淌着水过去。

裴铎回身,伸出胳膊,“过来,我背你。”

“不用,我能走。”

盛笳不看他,把?裤腿提起来,正要绕个圈子上?去时,裴铎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水里,单手勾起她的?腰,在盛笳要挣扎之前,便将她稳稳地放在台阶上?,随后沉着脸道,“待会儿雨会更大?,这里地势低,很危险。你闹脾气也?好,生我气也?罢,都等雨停了再说。”

回到房间?,裴铎连睡衣都没有?换,打算坐在沙发上?随便应付一晚。倒是盛笳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雨滴打在窗户上?,部分顺着水管留下来,雨点敲击着铁皮,噪音很大?,雨水洗刷着外面的?山坡,像是洪水要来临一样?。

裴铎没打算睡觉,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向?后压在靠背上?。盛笳关上?灯,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站起身,走出房门外。

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雨声显得似乎更清楚了一些。

盛笳刚才其实已经浑身湿得半透了,但裴铎没有?让她洗澡,说现在的?情况变化快,或许随时离开,让她忍受一晚上?。

这其实并非盛笳第一次淋大?雨。

姐姐确认去世后的?第三个夜晚,董韵依旧不允许她的?尸体被送去殡仪馆火葬,只是整天?整天?地守着。

她不想看见任何人,让盛笳出去,盛笳饥肠辘辘,一个人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随便点了一碗混沌。吃了三个,想起姐姐躺在病床上?的?脸,便觉得胃里泛恶心,付了钱跑出去。在狭窄的?小路上?绕了很多圈,才找到回去的?路,她紧紧捏着兜里的?老年手机,在一辆卡车在绿灯的?最后三秒穿过马路时,天?上?下雨了。

毫无征兆的?倾盆大?雨。

盛笳身上?只有?三十块钱,没有?雨伞,路上?不好打车,匆匆而过的?车溅起的?水很脏,盛笳贴着人行道的?最里面走。一家?小型麻辣烫点的?厨子刚巧端着装满红油的?垃圾桶,被雨阻隔了视线,快速跑过她,“唰”地将垃圾油倒进泔水桶。

不是倒,或许是砸。

浓烈的?气味即刻涌出来,盛笳穿着短裤的?小腿被溅上?了红油,慢慢流下去,染脏了鞋边。几根菜叶挂在垃圾桶边,还有?一些流下来的?油水混在雨中,漂浮在下水道旁,反射出异样?又好像彩虹的?光彩。

大?雨声和汽笛声掩盖了她的?惊叫。厨子看了她一眼,没有?道歉,重新跑进店内。

盛笳咬着牙,眼泪就这么忽然掉下来了,她捏着鼻子,抱着树坑干呕了许久。

头发贴在脑门上?,她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瓶水和一包纸巾,帆布鞋像是一艘小船,每走一步,都有?雨水“咕叽咕叽”着。

付钱时,店家?问她是否还好。

盛笳只是问:“有?雨伞吗?”

“最后一个刚刚被买走了——姑娘,要不你在店里躲一会儿雨?”

盛笳盯着自己的?脚尖,鼻子重新开始泛酸,陌生人的?善意似乎总是最令人动容,可她觉得自己现在很脏,又怕长?时间?不回去要挨董韵的?训斥,她摇摇头,说了许多个“谢谢”。

太难受了。从里到外。盛笳浑身又湿又黏又脏,或许还散发着臭味。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垃圾,站在公交站边,看着广告牌倒映着和女鬼并无二致的?自己。盛笳坚信,那是老天?为盛语的?一场复仇。

而这是自己的?因果报应。

自那天?之后,盛笳的?洁癖变成?了一种病。小腿上?沾着的?脏污时常会浮现在眼前,她总会觉得什么都还不够干净。最严重的?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洗手,用指甲抠刮过皮肤,直到泛红泛疼,最好留下疤,她才相信这是完全清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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