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安慰道:“知道吗秀秀,就像你手掌的那个伤口,要挑开了要当断则断才能慢慢长出新肉愈合,闷在里头不声不响的,就只会发炎坏死。”
商宁秀忽然好像从他眼中意识到了些什么,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抚。
“你想干什么……”她心里发慌掉头就想跑,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危险的关头跑来惹他一下自投罗网,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外头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被穆雷掐了后颈顺势捞了回来,抱在怀里盖章似的,紧紧熨帖,当着所有人的面,嘬了响亮的一口。
门口的商明铮夫妇陷入了呆滞中,被他箍着的商宁秀也同样陷入了呆滞中。
“你他妈在干什么!”酒劲加上怒火,商明铮脸都气红了,冲上去就是气势汹汹的一拳头,直接就将人打得后退两三步。
“老子打死你个狂悖之徒!!”
穆雷怕商宁秀被波及,早在对面的男人冲过来时就已经将她推开了,他挨了打也不还手,商明铮是气糊涂了,一拳过后到处去找鞭子,最后从自己腰间抽出来往地上用力一抡就要抽他,柳湘宜这急促的鞭响给吓了一大跳,惊叫之余赶紧使唤小厮上去拉架分开他们。
但寻常小厮怎么可能是这两个壮汉的对手,暴怒之中的商明铮牛都拉不回来,甩开两个小厮接着往前冲:“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个王八蛋,老子的妹妹你也敢动!!”
穆雷沉声站在那一动不动,身上挨了两道极重的鞭子,周围拉架的小厮也惨遭连累,一时间屋里哎哟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摔了一地的人。
商明铮又是高高扬起手臂,柳湘宜见状赶紧冲了过去拦在他身前,她害怕被鞭子误伤缩着脖子紧闭着眼,紧紧抱着丈夫的腰身。
“大嫂!!”柳湘宜冲上去的时候商宁秀都被吓坏了,生怕那鞭子收不住,商明铮自己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单臂将她紧紧护住,另一手松开直接让鞭子脱手飞了出去,“阿湘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官人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伤了和气。”柳湘宜喘着气睁开眼,心里一百个知道危险,但也必须这么做,一旁的商宁秀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这个立场去劝架拦住哥哥的怒气的,这件事只有她能做。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官人你先别生气,让他们解释。”
一边说着,柳湘宜一边赶紧回头跟商宁秀使眼色,商宁秀明白她的意思赶紧要出声,结果才刚一张嘴,话音就被穆雷给一声盖过去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商明铮的气焰原本在柳湘宜这稍微回落了一点,一听这话人都要气麻了,撒开柳湘宜的手就要冲上去踹他。
柳湘宜死死抱着被带着跑了两三步:“秀秀你还愣着干什么,先把他拉走啊,都先冷静一下。”
显然柳湘宜这是缓兵之计,穆雷却并不愿意,沉声道:“多谢大嫂好意,但男人之间的事情,有些时候只有拳头才能解决。”
“王八羔子你他妈管谁叫大嫂!?”商明铮彻底爆炸,指着他怒目圆瞪火冒三丈。
柳湘宜拦不住索性也就不拦了,她现在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就是也活该挨顿打。
彻底失去理智的商明铮挣开妻子之后往前冲上去一脚把穆雷踹翻,他后背撞上桌子,满桌菜肴连着原木桌一起倒飞出去摔了满地。
商明铮这一脚不遗余力,但对方却是完全的不还手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商明铮深知这个男人的力气有多大,骑在他身上拎着人的衣领子,怒冲冲道:“不还手是吧?你还自认身份美上了,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了,老子就这么一个妹妹绝不可能让你给糟蹋了!”
商明铮扬起拳头就要往下砸,商宁秀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上,说时迟那时快,屋外人未到声先至:“将军!!军情急报!!”
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士风风火火冲进来,看见满地的小厮打滚,侍女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杯盏满地狼藉,自家大将军正怒火中烧骑在一个男人身上挥拳头。那副将没料到屋子里会是这样一副人仰马翻的场景,气喘吁吁站在那不知该不该继续说,整个人多少有些发愣。
商明铮只来得及打了一拳头泄愤,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公务,男人回头厉声喝道:“说话,哑巴了!”
吼出来之后理智才终于有些回到了身上,立刻又改口道:“等会!跟我来。”
商明铮咬着后槽牙起身,气得舌头打结,指着地上的穆雷烦躁道:“先把他给老子关关关关起来!”
周围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厮们愁眉苦脸,一个个唯唯诺诺的不敢上前靠近这个雄壮的男人,但又不敢不听主子的话,好在这个时候柳湘宜做主开口解救了他们:“都下去吧,受伤的自己去找管家领医药钱。”
穆雷躺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挨了打的下颌骨,撑起上身来瞧了眼商明铮摔门离开的背影。男人深知刮脓疗伤就是得一回清理干净的道理,不上不下的拖着是大忌。
柳湘宜一辈子斯斯文文,从没见过穆雷这种人,她拧着眉头刚想告诫几句,她刚才帮他并非承认他的身份,不可打蛇上棍借机改口。
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口,居然看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居然是一起身就直接又冲到隔壁去了。
“……”柳湘宜目瞪口呆。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商宁秀,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然后她就看见妹妹满脸抱歉,有点难为情地对她勉强假笑了一下,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见笑了。
隔壁的屋子里,副将对商明铮禀报着军情,他们的斥候探到了夏军的踪迹,在靖州城外飞定桥以东。
飞定桥横跨靖州护城河,贯穿东西两侧,是从关内攻入靖州的唯一道路。
桌子上铺着副将带来的地图,上面以红朱砂标注着几个重要位置。商明铮之前喝了酒后发了一场大脾气,气得头皮发麻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双臂展开撑在地图上,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出来。
“将军,咱们的大军在东面扎营,夏军之前一直都是死守不出的,此番行为,必有奸计。”
商明铮几个深呼吸飞快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以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冷静下来,重新看了一遍地图上标注的几个位置,扬手正要说话,外头穆雷就哐当一声破门而入,大跨步的迈了进来。
商明铮现在一看到这张脸就来气,刚刚才稍微按下去的情绪又再冲上脑门,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现在没工夫收拾你,来人,把他拖下去!”
穆雷从来也不是个善茬,随手松了把衣领子让被他掐红的脖子能好受些,阴沉着眸子道:“家事暂且放一放,赶紧把你的公事解决了别他妈浪费时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冒险过桥么?”
商明铮危险地眯起眼,穆雷随意呸了口血沫子,道:“他们估计是被赖子缠上了。”
另一边,商宁秀和柳湘宜在隔壁坐着,满地的狼藉残骸还没收拾,小厮女使已经都被遣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商宁秀心里在打鼓,生怕隔壁又再打起来,竖着耳朵听了许久,还好并没有传来什么明显的动静。
柳湘宜见她这副模样,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商宁秀抿着嘴没作声,柳湘宜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秀秀,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可是陛下亲封的昭华郡主,昭华二字乃是公主才可用的封号,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别说是那国公府的嫡子,即便是天家的皇子你也是嫁得的。”
“公爹婆母也不会舍得你跟着如此一个外邦人远嫁受苦,若是父母家人不同意你同他一处,你预备怎么办呢?若是你因此弃了郡主身份,你又是否足够了解他的为人秉性,如果没了这层荣耀尊贵的身份,他是否还会待你如初,这些你都想清楚了吗?”
柳湘宜原本并没有想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在她看来,妹妹若是因着救命恩情,起了慕强之心,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现在已然闹成了这个样子,有些话,她就必须先说出来让商宁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秀秀,这条路,为之付出代价的,只有你。”
商宁秀低头靠在椅子里,沉默了半晌后,慢慢开口道:“嫂嫂,你说的这些,我明白,我没有想过以后的这许多,也不知道若真如此路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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