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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声音传进来,容苏明脸色旋即沉下。
方绮梦随手抹去眼里因酸疼而泛出的泪水,纤细玉指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
隔空看去,那位拦住马车正在哭喊救命的人,正是容苏明的生身母亲兰氏。
方绮梦回头看一眼友人神色,探身来到车帘后面,低声吩咐车夫扎实下去问个究竟。
片刻后,车夫扎实过来向大东家和总事回话,随在车子旁边的丰豫伙计认识兰氏,加之兰氏怀里抱着个孩子,几人未敢当真阻拦,使兰氏趁机挣开伙计冲到了马车跟前。
“苏明你救救小五,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救救她也救救我罢,苏明呐……”女子声音尖亮,哭求很是凄惨,轻而易举引来众人围观。
街上往来熙攘,十人里就有九个识得容氏徽记,有五个识得容大东家的马车,更保不齐,还真有人认识这抱着孩子求救的女人就是容大东家生母兰氏。
君王垂衣裳而治天下,百姓实仓廪而知礼节,歆阳自古繁华,容氏虽商贾,却是有头有脸儒商传世,所保无非名节,兰氏此举看似鲁莽粗鄙,实则切中要害,正好拿捏住容苏明七寸。
容苏明不好僵持,命伙计将人带到距离最近的一家丰豫药铺。
兰氏怀里抱着的不足一岁的小女孩子,面黄肌瘦,已然陷入昏迷,请来济世堂的大夫切脉问诊,方知孩子得的乃是时疾,年纪太小,病入心肺,保命恐难。
大夫话音未落,容苏明不动声色掐着手心,恨自己后知后觉,不慎落入兰氏圈套,一环扣一环,想脱身诚然不易。
果然,闻大夫之言后,原本哀戚戚的兰氏陡然精神,冲到药铺人来人往的正厅,身子一软,四仰八叉躺倒在地板上,口中不住叫嚷容氏丰豫药铺害死了她一岁幼女。
又引来众人围观。
药铺伙计们无奈,又深恐人言可畏,顾不得大东家和掌柜有所吩咐,他们先自己主动和兰氏好生商量起来。
兰氏不依不饶,吵闹愈发厉害。
围观者不明所以,只道是药铺卖劣质药材,吃坏了人家孩子,如今又赖着不认账,摆明了店大欺客。
买卖作假罪责极大,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有人跳出来反对兰氏所言,为药铺辩白。
道是丰豫商号下的药铺,多年来一直都是良心经营,时疫起时,药铺还会免费发放药材,熬大锅药给百姓服用,哪里会因区区些许药材就去坑害一个孩童的性命。
众多看客们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药铺掌柜并不亏心,本想置之不理,或者报官处理,念及兰氏乃大东家生母,一时无奈,这才让兰氏得了宝,尽情撒泼耍无赖。
病室隔壁房间里,方绮梦好生谢过大夫后,药铺伙计进来引大夫出去开药,屋里没了别人,容苏明狠狠摔出手边茶盏,犹是气愤难平,一脚踹翻面前圆桌,恨不得将屋子给砸了。
“你便是气死也无用,”方绮梦避开容昭锋芒,扶起把椅子坐定,道:“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总不能被人如此牵着鼻子走罢。”
容苏明发过脾气,颓然蹲到地上,双手捂脸,良久,她沉声道:“孩子留在这里继续诊治,将兰氏暂时送到堂前巷的别院看管,速速打发人去寻她男人来,叫他将人领回去,日落之前我要听到结果。”
“……”方绮梦得了指示后,既没有应答,也没有行动,引得容苏明抬眼看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方绮梦耸肩,无奈道:“我这就派人去寻她男人,不过打听人恐怕需要些时间,你稍安勿躁。”
一些话,心知肚明未点破时倒还好些,万若说破,只会让人更加难堪难平。
方绮梦已经很委婉了,可那事实依旧是——兰氏不知又改嫁给了谁,这边并不知她如今的男人是哪位。
容苏明此刻心情实在糟糕,恨得牙痒痒,抬抬手却发现手边没什么东西可让她砸,叹口气,最后抹一把脸缓缓站起来朝外走去。
“去哪里?”方绮梦追上来。
容苏明已恢复正常神色,朝方绮梦短促一笑,低声道:“回家睡一觉,累得甚,”还不忘交代方绮梦:“收拾完这里你也回去歇几日,啊,带薪的那种。”
这些话分明说的一本正经,方绮梦却听出了几分调侃之味,心里觉得暖暖的,道是她家大东家还是有几分良知,耳畔继而传来容苏明未完的话语:“你嘴肿成腊肠也见不得人,就先回去好生歇着罢,记得代我向两位先生问好,我改日登门看望。”
“……”方绮梦听见自己心里有泡泡破碎的声音,啪,啪,啪,破碎得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瞧着那道独自走向药铺后院的散漫身影,方绮梦由衷感叹,她家大东家给颗蜜枣再捶一棒子的本事,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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