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书案上的懿旨。
礼亲王欲哭无泪,这事要是真成了,丢的可是他们大荣宗室的脸,他下意识地看向在场同僚,想让他们也帮着劝劝,结果所有人都低头看着衣袖,仿佛衣袖上的花纹是多么的精致好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反正丢脸也不是丢他们家的脸,为此得罪萧朔实在不值得。
礼亲王:“……”
他毕竟是宗令,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只是……
他再次去看懿旨,想着懿旨上的内容,思吟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说道:“督主说得是。”
干脆就彻底断了秦惟的念想吧,以免他再做下错事。
这话一出,也算是承认了萧朔所提的并嫡,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宗室的女儿不愁嫁,宗室的男儿不愁娶不到媳妇,最多也就是民间议论两声等等。好不容易心里才没有这么堵了,结果萧朔又来了一句:
“礼亲王,就烦劳你亲自跑一趟,为他们立婚书。你是宗令,只能辛苦你了。”
萧朔说得一派温和,就是十分看重他,礼亲王听得更想哭了。
不管怎么样,话都应下了,也没有比这更加丢脸的了,礼亲王就破罐子破摔道:“是,督主。”
众人忍不住同情了一瞬礼亲王,然后就被萧朔打发了下去。
楚元辰走在了最后头,回头飞快地向萧朔眨了下眼睛,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请你喝酒。”
萧朔忍俊不禁。
内宫的动向瞒不过他的耳目,萧朔曾经也听闻过,太后要让赵氏并嫡。
阿辰这是在给他这义妹出气呢,自己这当大哥的,当然得成全。
萧朔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温和,看得一旁的乌宁惊讶不已,心道:督主近日真的越来越会流露出一点寻常人的情感了,不似从前,面上虽笑,实则比谁都要冷漠,无论对事还是对人,都不带任何情绪。
从前的督主让他敬畏,而现在的督主更是让他崇敬。
萧朔拿起了书案上懿旨,起身道:“随本座一同去看看皇上。”
乌宁连忙应是,他取过了一件玄色披风伺候萧朔披上,然后,就去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自打“中风”后,就一直在寝宫休养,身边时时刻刻都不离太医和内侍。
萧朔一来,守在外头的内侍们躬身行礼:“督主。”
萧朔微微颌首,就听到里头传来大力砸东西的声响,还有皇帝的谩骂声:“这么烫的水,是想烫死朕吗,拖出去,打死!打死!”
萧朔随口道:“皇上的脾气更糟了?”
一个中年内侍连忙应道:“皇上近日总发脾气,不是水凉了就是水烫了,药太苦,膳食不和胃口,又或是睡不踏实……”
说话间,一个被下令“杖毙”的小内侍出来了,这小内侍的面上并无惊慌,一见到萧朔,反而惊喜地俯首道:“督主。”
“辛苦了,去休息吧。”
小内侍受宠若惊,连忙应是。
他们的差事一点也不辛苦,就算皇帝脾气不好,要打要杀的也没啥,皇上要杖毙他,他还能多得三天假期和十两银子,明天换个人进去就行了。
今日能得督主一句夸赞,那就更好了,等会儿他去告诉别人,他们一定要羡慕死自己了。
萧朔抬步走了进来,皇帝的气还没有消,他板着脸,靠在在一个大迎枕上,由一位小内侍给他擦拭嘴角,见到萧朔进来,他动了动嘴唇,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阿朔……你来啦。”
萧朔含笑道:“皇上。”
不过短短一个月多的时间,皇帝的面容就已经消瘦了许多,就算他的吃穿用度与往日并没有差别,也日渐憔悴,不但半边肢体依然麻木,而且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唯有说话稍微恢复了一些,不再含糊不清。因为始终没好,皇帝的脾气越发暴躁,服侍的人几乎都被他骂过。
皇帝眸色暗了暗,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朕……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还有朕这个皇帝在。”
这个月来,萧朔过来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来,也就是随便问太医几声病情,待不了多久就走,皇帝有的时候还想问问他最近的政务,都被他以“太医说需要好好休养为由”,随便就应付了。
就连他想见萧朔,让人去宣,那些伺候的人也会只当没听到。
这让皇帝有些不满,更有些不安。
他素来是个掌控欲极强之人,他受不了有人脱离他的掌控,就如现在的萧朔一样。
萧朔只当没有看到皇帝的黑脸,姿态从容地回道:“皇上,近日事多,臣实在有些忙。”
皇帝冷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
皇帝就算对萧朔已经有些不满,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身难行,口难言,能相信的,能用的也就唯有萧朔。
谁都会背叛他,萧朔不会。萧朔不过就是无根浮萍,既无子嗣,也得不了皇位。
自己活着一天,他就是权臣,代君摄国。他的权势已到顶峰,这就意味着,他不会再被他人驱使,背叛自己。
皇帝也知自己好不了,唯有萧朔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尊荣,换作其他人,怕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然后可以登基。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让得让萧朔知道,何为主,何为仆!
萧朔微微一笑,淡然从容,温和如玉,他抬了抬手,四周的太医和内侍们就陆续退下了,只留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宋远。
萧朔把手中的懿旨给了皇帝,说道:“皇上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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