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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韩嘉彦第一回 听闻雁秋的故事,她胸中怒意直窜,问道:

“是哪个恶霸欺负你们家?”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雁秋抹泪道。

“你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六郎……您,您不会要找他报仇罢?”雁秋见她横眉冷目,语气不善,不禁又被吓了一跳。

“我问你,你就说,别的你不需要知道。”韩嘉彦道。

慑于她的逼问,雁秋只能小心翼翼的回道:

“曹门旁有一间酒铺,颇有些规模,名唤乳酪张家酒铺。那铺子的老板叫张定图,好使枪棒,身上有不弱的功夫,铺子旁还有一家放债典当的铺子也是他开的。

“我们家十多年前刚到汴京时,阿爷阿爹都是在他手底下做事,本也相安无事,但后来因着我阿爹也想出来开酒铺,向他也借了点本钱。本以为他是好心相助,哪晓得签下的借契竟然是阴阳契,是骗人的。我们就这样惹上了高利贷,越滚越大,我阿爹生意没做起来,反倒欠了他一屁股债。

“五年前的冬至,他们又上门讨债,我们家已然山穷水尽,他们就要抢我和我弟弟去卖作奴仆。我爹爹不肯,与他们拉扯,他们竟将我爹活活打死了。他还与开封府勾连,上下打点买通,最终甚至都没有坐牢,一直逍遥法外。

“我爹没了,我阿爷也一下就不行了,后来我娘苦苦支撑家里,最终也落了病根死了。我和弟弟……最终还是被卖作了奴……”

说到这里,雁秋已然是泣不成声。

韩嘉彦缓缓握紧了双拳。

……

正月廿六夜,贡院。

这是省试后阅卷第二日,伏案审阅卷子一整天的范百禄从一大堆卷录之中抬起头来,拍了拍酸疼的肩颈和腰背,疲惫地从圈椅里站起身来。

“子功兄,你这也累了一天了,身子受不住,去歇了吧。”

三名考官一人一间阅卷室,互相隔绝,互不打搅。范百禄的房门一直是敞着的,此时适逢孔武仲从他门口路过,笑着开口道。

“唉,不成,今日的定数完不成,要耽误了放榜时日。还是现在苦一苦,能早日放榜解禁,我也好回去歇着。”范百禄苦着脸道。

目前誊录、校对的工作与阅卷同步进行。他这两日一直在阅经义的卷子,可能要到后日才能看完。后面还有诗赋、论要看,幸而子史有低一等级的阅卷官审阅,能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你本就有眼疾,这一直耗损可不行,劳逸结合方可事半功倍啊。”孔武仲道,“你出来,我们且绕一圈去,调剂片刻。”

“好,常父相邀,我怎能拒绝,哈哈哈……”

二人并肩游于贡院的抄手游廊之中,廊上掌着的灯笼散出昏黄模糊的光晕,照亮了两侧的碑刻。这些都是经文名篇,历代书家、篆刻家的手笔。

“子功兄这两日可看到甚么出彩的卷子?”

“那可太多了,本次的考生,各个是本领高强。只不过这刚开始阅经义的卷子,诗赋还未来得及看。”范百禄打了个哈哈,也并未正面回答孔武仲的问题。

孔武仲笑道:“诗赋可是最精彩的,那几个提前交卷的举子,我心忖,新科进士榜,他们肯定是榜上有名。”

“是啊,才华横溢啊……”

“当初刚锁院出题时,子功兄择了诗经里的那首《衡门》,我与顾子敦可是都吃了一惊。我也参与了几次出题,这首诗,一般都是避开的,因为涉及到男女之事、难免有些直白。子功兄怎会如此坚持要以此诗为题?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呀。”

范百禄笑了笑,回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故欲恶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测度也。美恶皆在其心,不见其色也,欲一以穷之,舍礼何以哉?

“这《礼记·礼运》我们是早就滚烂于心,但能应用于考试之中,才是真的得道。要考察一届考生的品德修养素质,就得从最本质的问题下手,来看其态度,观其言行。

“当下的朝局,要的不是能吏,而是德臣啊。”

孔武仲默然品了品他的话,随即拱手笑道:

“子功兄用心良苦,见识远在我之上,孔某佩服。”

“常父你太谦虚了,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眸中却各自另有揣测。

第二十二章 (投雷加更三)

时回正月廿五日,诗赋科进士省试结束第二日,夜,约莫酉末戌初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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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彦刚刚从韩家脱身出来,来到了万氏书画铺子的后院仓库中,取她的夜行服与剑。

她没有欺骗雁秋,在离开韩府时,她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夜行而出,就是为了解决她的问题,让她能获得良民身份,让她能与她弟弟团聚。雁秋跪在地上给她叩首,将额首都砸破了。

“六郎,雁秋死心塌地跟随您,至死不渝!”

“你快起来!以后莫要再这样作践自己。”韩嘉彦连忙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又取出药箱给她处理伤口。雁秋再次哭得泣不成声,口中喃喃念叨着,说除了亲人,再没有人对她如此亲厚了。

韩嘉彦很欣慰也很无奈,欣慰于她并非是兄嫂的人,自己也算是在韩府内得了个可以信任的帮手。无奈则无奈于,雁秋情绪波动较大,处事有些不够冷静,且对大家族内部的争斗认识不足,恐怕将来在府内对她的帮助也有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问清了雁秋的牙保是谁,她的奴契根底在哪里,心中思量着,这才出了门。到万氏书画铺子时,阿丹阿青都不在,就剩下已经换好夜行服的师兄浮云子,正在库房等她。

“你可算来了,我正要出去,思量着你今夜是不是不来了。”浮云子见到她,开口道。

韩嘉彦看到浮云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

“师兄,昨夜太过仓促,我忘了与你提一件重要之事。

“那假扮成侯鹏远的人,使了一手飞针绝技,情况紧急,我也未看得很清楚。但那飞针似乎就是去岁十一月末时,袭击长公主车驾的飞针。我心下有此猜测,故而当时断喝了一声,诈了诈那男子。那男子的反应似乎有些异常,我觉得这事儿值得一查。”

浮云子道:

“我也正要问你,他那伪装做得如何?”

“很精妙,是特制的薄皮面具,戴在脸上全无假象,很逼真。不只是我,那些茶帮刺客也毫无察觉。”

浮云子沉吟片刻,道:

“提起飞针绝技,江湖上以楚秀馆的郎中们最为出名。不过楚秀馆在湘中,独立于江湖之外,无人敢惹,与漕马帮素来也没有甚么来往,且他们有三不问和三不救的原则,故而长公主车马遇袭时,我虽想到了楚秀馆,却也很快将其排除了。”

“三不问”是:不问地域、不问经过、不问贵贱,只要等价交换,就为人排忧解难。只有三类人除外,天劫之人不救,武逆之人不救,该死之人不救。这就是“三不救”。楚秀馆不掺和江湖事,而江湖人谁也不会去得罪楚秀馆,这是多少年来早已形成的江湖规矩。

浮云子继续道:

“但你又提到了那人做了绝佳的伪装,这就太巧了。因为楚秀馆素有邪名在外,他们最善做伪装,能将高变矮,将胖变瘦,男女互置、改头换面、变嗓口技,无所不能。

“你知道,我是湘中人,在拜入龙虎山出家前,我是个走街串巷的奇技子,专门给人变戏法赏玩的。教我戏法的师父,就是楚秀馆的外门弟子。你师兄我这点伪装的本领就是跟他学的。只是一点皮毛,就能把你从一个女人改扮成男人,叫人认不出。可想而知,楚秀馆伪装的本领有多高深。

“楚秀馆做的薄皮面具,我也曾接触过,其捏鞣的绝技,真是鬼斧神工。此人伪装如此成功……恐怕是与楚秀馆脱不开干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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