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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她们取来彩缎包裹的剪子,从二人头上取下一缕发丝,用红绳绑在一起,此谓“合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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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又吃下共牢食,于新房之中的礼节总算是结束了。若换了民间人家,此时还要闹上一闹,但公主金贵,怎可胡闹,于是宫中女官宫娥与韩府女眷只是分别向公主行礼而出,韩嘉彦接着跟出去,她还要去前堂,向送公主来的朱太妃等宫中命妇女官行送礼。
这又耗费了一番功夫,约莫到了戌时初,天已然彻底黑了,韩嘉彦才带了一身酒气返回新房。新房之外,有十多名宫中派出服侍赵樱泓的宫女与内侍等候。韩嘉彦回来后,又与他们见礼,才被送入洞房,掩上了门。
终于周遭一切安静了下来,红烛辉映之中,韩嘉彦身子发木地站在原地,遥望着静静坐于榻边的赵樱泓,喉咙就像被泥封住了一般,竟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方才送朱太妃敬酒时,朱太妃恳切的叮嘱言犹在耳:“吾女今日便托付于你,她性子刚烈,颇有主见,又自幼受宠,多有些骄矜。还望你海涵,多多珍重。”
“臣定不负所托,毕生珍爱,不离不弃。”这一句场面上的应答,如今却让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她素来不轻易许诺,然而如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未来可能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我恐怕要遭天打雷劈了,她苦笑着想到。
第四十六章
户外绿杨春系马。床前红烛夜呼卢,相逢还解有情无。
这句晏几道的词句,此时莫名徘徊在韩嘉彦的脑海之中。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她也已然占了二,然而此时她的心境,真是难以言明。
她决意还是按照自己早就演练无数遍的说辞,与长公主先达成一个共进退的同盟关系。谁曾想,她刚上前两步,还未开口,却听长公主冷冷开口道:
“驸马莫要再靠近了,今日我已乏了,我们二人,便各自歇息罢。”
不过好在,在韩嘉彦的预演之中,长公主的这种态度也在考虑之中。只不过,是最坏的一种状况。她拒绝沟通,要将韩嘉彦拒之千里之外。这说明她的抗拒心非常强,韩嘉彦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最好不要悖逆她的意愿行事,否则后续相处只会更加困难。
韩嘉彦躬身一揖,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只道:“长公主可需我唤侍女入内,为你卸妆?”
“不必了……”赵樱泓倒是有些意外,她不曾想到韩嘉彦竟然如此好说话,全不见他有任何情绪起伏。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韩嘉彦本就是这场婚姻之中的棋子,被他长兄所操控,他性格便是素来如此软弱的,有此表现实属正常。
思及此,她更为烦躁厌恶了,以至于全然不想见到韩嘉彦。
韩嘉彦无声地叹了口气,向新房寝室的另一侧走去。寝室的另一侧是她的书房,那里有一处小憩用的软榻,她知道那就是自己今夜的去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掩上寝室通往书房的格栅门,站在门口,透过窗纸能模糊地看到寝室内的景象。长公主唤了宫人入内,为她卸妆梳洗,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寝室内的烛火熄灭了,彻底安静了下来。
韩嘉彦此时也除去了身上的喜服,裹着毛毡靠在了软榻之上。静谧的书房之中并不是十分昏暗,廊下挂着的灯笼火光透过牖窗映照入内,影影绰绰。
她忽而回忆起儿时,夏日夜晚热得睡不着,娘亲便会带着她靠在凉榻上,就在黑暗里给她讲故事。也不知娘亲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讲,她记忆之中,那一整个夏日她都在听故事。但是每一次……听不到故事的结尾,她就会靠在娘亲的身上睡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娘亲……孩儿成婚了,她是长公主,尊贵无比。我们这场婚姻是一场被迫使然的荒唐闹剧,我该如何是好呢?她阖上双眸,眼角有泪意渗出。
赵樱泓躺在床榻之上,陌生的被褥,陌生的床帐,陌生的气味,全然陌生的环境,使得她难以入眠。虽然宫人给她用碳炉暖了脚,将整个寝室烘得热乎乎的,可她仍然手脚冰凉。
这床榻比之她在宫中的床榻可实在狭窄许多,床板也坚硬,硌得她十分难受。好在也就今夜将就一晚,待明日拜过公婆,她下午便会回公主府入住了。
她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母亲忧思的眼神和弟弟红肿的眼眶再次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宫中受宠的掌上明珠了,与母亲、弟弟妹妹见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她往后只能一个人生活下去,再也不会有任何知心人。
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泪水自眼角滑落,打湿了绣枕。
……
翌日,韩忠彦刚梳洗完毕,就叫了韩府内知刘昂过来问话:
“昨夜六郎与长公主洞房,可成了?”
刘昂一时无奈摇头道:“昨夜他二人是早早歇下了,但是分房睡的,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韩忠彦蹙了蹙眉头,虽然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感到不悦。不过他也无可奈何,长公主金贵,自家六郎若是强硬行事,恐怕要适得其反,还是慢慢来为好。
“一会儿长公主拜堂结束后,让六郎到我书房来一趟。”他吩咐道。
“是。”
今日的拜堂,实则是见公婆敬茶,也有着一整套礼仪流程,由赞礼官宣礼而行。
长兄如父,韩忠彦夫妇便代替受礼,但因着辈分相同,他也只能受半礼,受了长公主的茶,他与夫人还要揖手谢恩,还以臣子之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到礼成,众人总算能在堂中落座,闲话家常。
韩忠彦打量着眼前这对新人,一个青锦缂丝圆领袍,一个绯缎云绣襦裙,真真是一对颜如玉的璧人。长公主已盘起妇人发髻,韩嘉彦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兴许只是错觉,但眉目间原本属于年轻人的跳脱张扬,已然看不见了。
只是这一对璧人,看上去都并不喜悦,二人眼底都有些发青,昨夜应是没睡好。
韩忠彦向韩嘉彦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仔细听。随即便开始问些赵樱泓的个人喜好,诸如好吃些甚么,喜好甚么颜色、甚么顽物花朵,但长公主兴致缺缺,回答得颇为敷衍。
无奈之下,韩忠彦只能将话题转向诗词文学,他知道曹国长公主自幼饱读诗书,这个话题她总能给点反应了。
韩嘉彦全程听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饮茶。赵樱泓也不看他,眸光始终面对着韩忠彦的方向,面带得体微笑,给与应有的回答。
“词我还是更喜欢东坡词,苏大学士的词,实在是高绝,世人之中难出其右。”赵樱泓回道。
“哦?不知长公主最喜哪一首?”听闻长公主喜欢东坡词,韩忠彦倒是有了点意外之喜。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与《念奴娇·赤壁怀古》,实在是境界超绝,大气磅礴。”赵樱泓说到此处,眸中终于是起了几丝光亮。
韩嘉彦抬眸望向她侧颜,眼底也终于有了笑意。昔日任府楼台夜话,赵樱泓就曾对燕六娘说过她喜爱东坡词,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去往那些词中的大好河山,饱览胜景。所以韩嘉彦知道,她如今的回答确然是她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
“哈哈哈,长公主好气魄。苏子瞻这境界,我辈不及也。”韩忠彦笑呵呵地道。
韩忠彦再度向韩嘉彦使眼色,示意她接着这个话题起个话头,与赵樱泓继续聊下去。韩嘉彦看懂了,她刚要开口,忽而赵樱泓话题一变,将她的话又堵了回去。
“去岁苏子瞻回京时,不知长兄可与他见过面?”
“见过,短促一面。他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也就留了两三个月,便再次被外放了。”韩忠彦颇有些感叹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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